“还是中堂大人说得透彻,下官就是托皇上的洪福,仰仗了中堂和都堂的神威,辽东数十年来殉国的百万英灵庇佑,让那奴酋岳托恶贯满盈,只是借了小人的手罢了,小人不敢贪天之功。”
刘宇亮哈哈大笑,周围的将官都跟着陪笑,庞雨忍着手腕被抓住的恶心感觉,耐心的拍着刘中堂的马屁。
在城外这般交谈了片刻,刘宇亮神态放松了许多,因为这次南岸各营看起来是大败清军,而北岸各营一战而溃,所以刘宇亮显然更信任南边来的这一伙,这才放心的往永定河而去。
庞雨只带了百来名骑兵,在刘宇亮官轿之后行军,刚走一小段,就听有人在身边道,“庞将军。”
庞雨转头看去,原来是李重镇过来了,九日大战时候,他仍是出兵了的,跟着曹变蛟在北岸作战,虽然家丁不多了,但好歹也是出了力气。
李重镇有了战功,神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他对庞雨客气的道,“将军确是信人,人头已经拿到了,都是真级。”
庞雨客气的道,“言而有信是该当的,说来该是在下谢过李将军全力应援,才有这南岸大捷。”
李重镇没有多客气,他自己的家丁还在后面,当下匆匆对庞雨道,“以后将军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只要吩咐一声,下官一定尽力给将军办妥。”
庞雨再客气一番,李重镇策马赶回了自己的家丁队列,然后刘钦也过来主动跟庞雨问好,他是宣大右营主官,贾庄战前被卢象升派出救援其他城池,贾庄战后是他第一个赶到战场,找回了卢象升尸首,才确认了卢象升是战死的。
如果战后要追究责任,原本是李重镇最危险,但现在李重镇突然得了不小的战功,刘钦就变成了最危险的人,因为当时的督标只有两个营头南下。
刘钦以前并不搭理庞雨,多半是出于看不起南兵的心态,吴桥哗变之后则是从众,现在主动过来问候,姿态更像一个下属,言语中希望后面作战中庞雨能带着他一起。
然后延绥等部的将官也来过,此前庞雨在勤王军中是被排挤对象,没有人愿意搭理他,现在突然变得炙手可热。
庞雨一路上跟人交谈,但始终没看到保定营的人,朝廷给的命令是将刘光祚军前正法,当时清军刚撤走,北岸勤王军遭受重创,孙传庭本就反对弹劾,正好借口军心不稳,刘宇亮被清军围攻两日心胆俱裂,害怕再惹出兵变,只能听从孙传庭的意思,暂时把刘光祚关押在武清县狱,现在没看到,估计还关押着。
庞雨不太能理解刘宇亮的行为,之前弹劾得十分突然,现在又听从孙传庭的劝说,跟着上本给刘光祚求情免死,似乎他的行事很难预测,也或许是受环境影响太大。
行军了一个上午,在前呼后拥之下,刘中堂终于过了永定河,过河之后就没有清军威胁了,刘中堂还下轿子行走了一段,看起来神采飞扬。
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黄花店,一片黑压压的百姓已经汇集在那里。
本来早就可以在南岸把百姓,孙传庭传令一定要让刘宇亮亲手放归,之前清军溃退时,大部分百姓已经逃散,留在南岸还剩下七千多人,集中起来后站得稀疏一点,还是好大一片。
孙传庭恭敬的对着刘宇亮说道,“仗各营奋战,解救被东虏掳掠百姓约五万之众,有劳中堂大人亲手放归。”
几名属下将看起来是一家的五个百姓带来,当头的中年男人可能是当家的,他没有帽子,露出了脑后的金钱鼠尾辫。
这个百姓被一群丘八和文官围着,早吓得站立不住,见到刘宇亮走过来,带着全家五口一起跪了下去,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宇亮走到中年男人身边,伸手从下属手中接过剪刀,那中年百姓吓得浑身抖个不停。
咔嚓一声响,刘宇亮抓起辫子亲手剪断,连发根都没留,然后才对那百姓道,“这般便不是鞑子了,也免了途中被地方的兵马、义士误了性命。”
刘宇亮又接过一个装满粮食的褡裢,亲手递过去,那百姓在亲兵的指点下接过,刘宇亮这才道,“各位被建奴抓获,不免被掳往辽东,境遇不忍言说,幸得本官领兵赶至,仗皇上洪福庇佑,一战击溃建奴,各位但可归乡,本官已传信山东各地衙门,务必接应所有返乡百姓,你们走得快些,回家中仍赶得上农时。”
那百姓这才停止颤抖,对着刘宇亮连连磕头,武清知县示意下,一些县衙的文吏带着其他被掳百姓一起下跪,乱糟糟的感谢青天大老爷。
刘宇亮和孙传庭也没工夫听那些百姓叫喊,径自往南边继续走去,接受那些百姓的跪拜,兵部和户部的官员也跟在后面,庞雨知道孙传庭报的是解救百姓五万,这个仪式结束后,地方会上一本申详,配合前面的塘报就算确认了功劳。
一些京营兵带着剪子,依次给那些剃过头的剪去辫子,这是孙传庭特意要求的,一是保这些百姓性命,二来也防止辽镇增加斩级功。
百姓叩谢的声音此起彼伏,庞雨就停在百姓队列北面,没有去参与文官的行动。
庞丁凑过来低声道,“少爷,这里放归完毕,就要继续追鞑子了。”
“我的步骑兵一起也只能拼凑四个局,战力怕只能算两个局,追上去也没用。”庞雨偏头过去道,“派人去京师找张麻子,探听明白阵斩岳托功劳的事情,一定要确保这功劳是安庆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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