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吴先生和他的随从在隔壁逗留了一会儿后,就去了不远的沙家胡同。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那些人说话不再顾忌,然后口口声声唤吴先生为大公子。我听他们言语里的意思,这位吴先生……应该就是衢州知府薛维昌的长子薛延。”
顾衡蓦然一惊,却没有开口打断钱师傅的话。
“他们乱哄哄的商议了一阵子,说要赶紧派人去接柳香兰的娘,就是暗香楼那位老鸨子,让她到顺天府衙门告状。状子早就写好了——工部虞衡司主事顾衡□□成孕,结果又翻脸不认账干脆杀人灭口……”
顾衡冷笑,若不是昨晚自己忽然转去端王府下了半晚上的棋,今天顺天府衙役恐怕就要堂而皇之的找上门了。不对,若是自己昨天依约赴会,只怕就会被春风得意楼里的小伙计当场堵住!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歹毒,狗急跳墙时竟然不惜往自己头上栽人命官司。还有那位吴先生……薛延,不去找他的主子好生求救,却像条疯狗一样撕扯自己不放,还一回比一回的恶毒下作,赶情是吃柿子专找软的捏。
顾衡可以想象,等名妓柳香兰那位所谓的亲娘入京时,又要掀起怎样的一番热闹?大多数世人愚昧,很多时候都是人云亦云。时日久了不免会想,眼前的这些层出不穷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柳香兰不管是死于情杀还是仇杀,这位名妓的名字日后反正和顾衡二字是紧紧连在一起了。
钱师傅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暗叹一声道:“这个薛延心机深沉,做事一环扣一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正是想把人往死里踩。等夜深人静时,我就想把这个人干脆了结干净算了。”
马车上没有外人,钱师傅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但是说到这里却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他半夜三更时从怀里取出一条雪白长丝帕,在灯下呜呜哭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说对不起柳香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衡眼里精光乍现,“那条丝帕上是不是绘有一丛墨兰?”
钱师傅点头,“薛延把帕子平铺在桌子上,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看的真真的,那帕子上面的确有一丛墨兰。我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也看得出那兰花画得极好,帕子角落里还绣了一个小小的柳字。”
顾衡脑子转得飞快,脸上也慢慢浮现笑容,“这样说,这薛延薛大公子才是柳香兰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为了栽赃陷害我,他不惜对自己的女人痛下杀手。然后用衢州知府幕僚吴先生的名义约我赴会,却没想到我根本没去……”
钱师傅已经算是老江湖了,却还是被某些人的恶毒和无耻惊得连连摇头不已,“听说衢州知府薛维昌已经撑不住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薛延不敢把上面的人怎么样,就转而把怒火迁到大人你的身上……”
顾衡笑眯眯地道:“柳香兰是被人拿软物勒死的,这个消息还没有大规模的传开。咱们不妨推波助澜,就说这个软物其实就是柳香兰惯常用的一条丝帕。凶案过后,这条丝帕也无影无踪了。”
他从鼻子里似有似无的轻哼了一声,一双薄凉的眼里满是阴沉算计。
“我记得礼部侍郎周大人的公子周玉漱就是柳香兰的忠实拥趸,当初这女人写状子诬告我始乱终弃的时候,就属他骂我骂的最凶。若是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周公子转瞬之间就亲手抓到杀害柳香兰的凶犯,对于已逝佳人也是个莫大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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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烂泥
春风得意楼是京城相当有名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不但名字起得好,厨子的一手川味饭菜也做得好。更妙的是店主用名贵药材亲自酿的一壶桑椹酒,应当算是果酒当中的极品。颜色乌红滋补肝肾生津止渴,是京中士子们的最爱。
鸿胪寺尚宝司从六品寺丞周玉漱摇着一把玉骨折扇摇摇晃晃上了二楼,早有人快步迎了过来,殷勤笑道:“没想到周寺丞公务如此繁忙还能拨冗相见,实在是薛某的荣幸。”
尚宝司有什么可忙的,可以说是一个再清闲不过的衙门。但是好话人人爱听,一向自视甚高的周玉潄自然也不例外。不耐烦地拿玉骨折扇点了点来人道:“我这几天的心情不好,好不容易出来凑个乐子,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
穿了一身素灰杭绸长衫的薛延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浑不吝,但眼下有求于人只得忍气吞声。
将这位大名鼎鼎的周公子让到雅间桌边坐下,酒过三巡后小意陪笑道:“我父亲的这桩案子,想必你也清楚。我几次上门想求见侍郎大人,结果都吃了闭门羹。敬王殿下那里更不必说了,连门槛儿都不让进。实在是没法,才想请周寺丞帮着通融几句……”
周玉漱透过竹帘子看着街面上来回走动的人群,漫不经心地道:“看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尽干些糊涂事儿呢?这桩银课案是在圣人面前过了龙目的,且证据凿凿。你父亲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等候判决,想给他昭雪只怕还有日子等。”
他抿了一口桑葚酒,挑着一边眉毛哼哼,“如今正是风口浪尖儿上,谁敢正经八经接你的帖子。今天我过来吃你一顿饭,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要是让那些御史台的人知道,我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延的脸上顿时泛起一层殷红恼怒,转瞬间又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