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跟我兄弟相好的叫什么英的,你可知道她是咱督军的大仇人!”说着,他声色俱厉地站了起来,“你胆敢私藏督军的仇家,好大的胆子!”
月娘不由一颤,
“这话从何说起,她,她怎么会是督军的仇人呢?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哼,”钱永明冷笑道,“你在收买姑娘之前,就不查查她们的底细吗?”
“查了啊,她,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啊。”月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不是个孤儿嘛,她爹被督军割掉了头颅,挂在城门上暴晒,她娘闻听噩耗经受不住打击而死,哼,你说,你留着她是不是助纣为虐!”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呢,不知者不为过,只要月娘你能表现出你的诚心,我倒是可以帮你在严副官面前说说好话,保你无虞,保你锦绣轩无虞。”
原来这小子是想趁机捞一笔,不管云英的事是真是假,这趟浑水她都蹚不得,不如拿钱消消灾。
月娘微转着精明的眼珠子:想来,他也不会太过份,毕竟这种事谁也不想牵连其中。给他点儿好处,估计他也就见好就收了,
“好,那就麻烦钱爷您了。”说着,她便冲着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去,到我房间取一百块大洋来。”并边说边把钥匙递给了那小丫头……
很快,云英的事便在锦绣轩里传开,可是谁也不敢问什么,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底下,谁都不敢议论此事。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都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世情薄,人情恶,平日里姑娘们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如今这种事,当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有多远就避多远。
但总有那么几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
而月娘与海堂春便是其中的两个。两人略微有所不同的是,月娘是经历风霜的过来人,她经历得多了,也看得多了,当然世故圆滑。
而海堂春却不是,她磊落干净,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心里有什么就全写在了脸上,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处事于这个世界。
“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去年的小百合,被王老板的原配夫人给活活打死,今年又轮到云英,难道我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难道我们就是天生的贱命吗?”锦绣轩里每死一个人,海堂春都要伤心好一阵子,难过好一阵子,难以自拔,“征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好怕,怕我有一天也会像她们一样,死得那么惨那么凄凉。”
徐焉蓦抱紧了海棠春,
“春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只不过还要等些时日。”
海棠春忽地推开了他,
“为什么?”她眸光复杂地看着徐征,“你这次回来,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我,我,我不能跟你说,我不想连累你,总之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说罢,徐征便一脸为难地匆匆离去……
杜清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躺在一床再简陋不过的木板床上,床上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只是铺了些干草,干草上遮着一张粗布床单,上面是补丁落补丁,已经再无处打补丁了。她缓了好半天,才缓缓坐起来,只感觉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头昏沉沉的……李嫂,李嫂呢……恍然间,她想起了被自己连累而死的李嫂:我这是在哪儿呢?
杜清怡慌忙下了床走了出去。
竟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院儿里拴着一只小土狗,看到她不停地摇着尾巴,
“有人吗?有人吗?”她不禁有气无力的喊道,可是等了许久却无人应她。
燥热的天气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太阳也亮得刺眼,她无力而虚弱地倚在了门口,微微地喘着气息,一颗沉重的心却难以从李嫂的死去中拔泥出来。
“屋里坐吧,这么晒着,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蓦地,耳畔传来一声低沉而苍桑的声音。
杜清怡蓦地抬眸看去,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扛着一把锄头进了小院儿,那只小土狗殷勤地对着他摇着尾巴。
这大叔应该就是这座小屋的主人没错了。
杜清怡忙强撑着身子走了过去,抓着大叔的双臂,急且虚弱道,
“大叔,你,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她,她受了伤……”说着说着,她不由泪流满面,“我求你了,告诉我,她在哪儿,好吗?”
大叔眉心微蹙,心情复杂地看着杜清怡好一会儿,不由长叹一声,
“跟我来吧。”说罢,便继续扛着锄头往院儿外走去。
走过一条仅半米宽的田间小路,又跨过一座小石桥,在山脚下的一个草坪处,有一堆新土,土堆前插着几束野花……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想着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更何况天气这么热,所以就选了这么个地方……”大叔低低沉沉道。
“李嫂,我不会就让你这么白白死去的。”泪如雨下的杜清怡扑通一声跪倒在这堆新坟前,“你的大恩大德,等来世再报。”说着,她便一把擦干泪水,为李嫂的新坟了把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