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纷纷扬扬地下着雪,使得墙角的几枝红梅越发地冷艳了。
屋内,偌大的厅堂内,一炉火,两个人,围炉而坐。
苏静深讶异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头不由泛起一丝丝酸涩之意。他知道杜家遭此变故,对于杜清怡来说是何种打击,可是,她不应该一个人来抗的。
“清怡,”在彼此沉默了许久后,苏静深忽然起身紧紧地扶着她的肩头,“让我们来共同面对这一切吧。”
杜清怡愕然,继而拧紧了眉心,虽然她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可是她却知道精明如他,怎会看不出她家出了事。如果她们家只是发生了一般的变故,或许,她会告诉他,从他那里求取安慰与帮助,毕竟,他是她所爱的人,是她所信赖的人。
可是,她家遭逢的并不是一般的变故,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起来,认识她,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静深,我没事的,我撑得下去。”或许,她应该埋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可是,美好如他,她不想把他带进自己的悲剧里。说实话,在此之前,她从未来不敢幻想会再见到他。毕竟,是自己失约,毕竟,她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杜清怡,毕竟,她背负着血海深仇,毕竟,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有结果。
可是再见到他,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还是有温度的,原来,她这凄凉的人生还是有些许色彩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埋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可是,她知道如此只会把痛苦带给他,她不喜欢看他皱着眉心,她喜欢看他笑,他的笑就像是隆冬的暖阳,好暖好暖。
“清怡,你这样真的让我好心疼好心疼。”蓦地,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进了怀中,“你知道吗?那天我见过伯母,她好担心好担心你,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大好,让我给她请个好医生吧。”他知道,她的父亲已经没了,不能再没了母亲。一切还蒙在鼓里的苏静深沉沉道,“我有个学医的同学在上海,医术很高明,不如,我们带伯母去上海吧。”
一提起此事,杜清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似的痛到了骨子里,
“我娘,她已经去找我爹了。”蓦地,她推开他哽咽道。
苏静深的脑袋嗡的一下,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揪心的痛楚瞬间袭上心头,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对这么美好的姑娘这么不公平,难道属于她的不应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吗?
“怪我,都怪我!”啪!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后悔极了,懊恼极了。如果当时他不那么冲动,及时送她去就医,或许,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
“不,静深,”当他再次扬起巴掌欲给自己一个耳光时,杜清怡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制止了他,“这不怪你,怪只怪命运不公,怪只怪苍天无眼。我娘她是那么的爱着我爹,或许,这样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总比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沉溺在往事里痛苦不堪的好。”再提及父母,就像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血,痛得她生不如死。
可是,这些痛会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清怡,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吧,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不要一个人去冒险,一个人去抗,好吗?”向来痛恨打打杀杀的苏静深知道,父亲的死对于杜清怡来说意味着什么,“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我明天就打电话去凌州找朋友帮忙打听杀害你父亲的凶手霍起山的下落。”
“不,不用了。”杜清怡挣脱他的手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不要报仇,我不要去报仇,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而我父亲只不过是他们枪口下的众多牺牲者中的一个而已,今天我找他报仇,明天他找我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浑身都在颤抖。
天知道,这些话地她来说是有多么的违心。
苏静深意外而又而惊讶,但更多的是不解,以他所了解的杜清怡不该会这么就此罢休的。
别人不知道他又怎会不知道,她有多爱她的父母,有多么崇拜她的父亲,在她聊起他们的时候,全都写在脸上。
“清怡,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你,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应该来承受这些他不该承受的痛苦。
“嗯,”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她缓缓转过身,眸光柔柔地看着他,“静深,快过年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跟父母团聚团聚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已经把我们的事全都告诉我父母了。”苏静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眸光灼热,“要不,我留下来陪你,等过完年我再抽时间回去可好?”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让她跟他回去见父母对她来说实在是件为难的事,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离她而去呢。
她固执,他又何尝不固执,否则他亦不会千方百计地留下来等她回来,
“反正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一切边走边看吧。”……
几乎是跑遍了梅城的大门小户,找遍了梅里的乡绅贵胄,托尽了关系,说尽了好话,终是给了杜家大宅找到了合适的买主。买家是梅城富贾王满天的远房亲戚,在省城做丝绸生意,想在梅城这地儿找一处宅子养老,给的价钱也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