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山进帐之后,舌灿莲花,凯瑞全场,比朱翊钧讲解的要专业的太多。张四维等几个汉官被朱翊钧编的,憨山给圆的弥天大谎给败的五体投地,暗思这皇帝脑洞开起来,真让人害怕。
因为虎喇哈赤闹过一场,金帐内的气氛就难以恢复到此前状态。众酋各怀心思,汉官心事重重,都不再将话题集中在索南嘉措所言内容之上,话题就转到了皇帝诏旨内容之上。
诏旨只说大要,其中每一条都要有具体的实施细则。张四维等人此前已经跟皇帝交流过落实的措施,此际做解释工作不算为难。
宴会就是这般,如果唱歌跳舞心思少,这酒喝的慢,还不容易醉。一旦进入勾心斗角环节,为了体现与自己交谈之人感情深,那酒下的快,还特别容易醉人。
汉官还好些,诸酋因为初次喝这么好喝的酒,加上性情豪爽,很快多人大醉,被抬到自家营帐醒酒去了。
多罗部在西海,首领火落赤又叫做丙兔,因与鄂尔多斯部吉囊的孙子宾兔同名,朝廷一般称呼他为火落赤。火落赤是老顺义王第四子,特穆尔是同父异母兄弟。
火落赤最大的功劳是万历二年的时候,承父命建设了仰华寺。因俺答与索南嘉措的“仰华寺之会”,彻底改变了草原上的宗教版图,索南嘉措对火落赤青眼有加——对他的“指点”要比对虎喇哈赤要多得多。
虎父无犬子,火落赤的城府要比虎喇哈赤深。他早知道索南嘉措的意图,但除了表示恭敬之外,却并没有大嘴巴。此时见大伙儿酒已经喝得差不多,金帐之内东一堆,西一簇,有些乱糟糟,就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
起身之后,他先往皇帝方向看了一眼。见特穆尔正在御座前跪地向皇帝敬酒,皇帝温言与之说话,他撇了撇嘴。
犹豫再三,他带着自家通译,端着酒杯走到张四维面前,敬酒之后拉开他走到金帐一角。
张四维问他何事?火落赤涨红着脸,低声道:“我有不情之请。”
张四维笑道:“你但说无妨。”
火落赤吭哧吭哧半天,才道:“我想求娶皇。。。。。。这个宗室女为正室,必将尊其。。。。。。”
他一边说,通译一边翻译。张四维未等通译说完,脸上笑容一收,面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这。。。。。。还真是不情之请。”
火落赤又吭哧半天,低声道:“如今天可汗陛下说,蒙汉一体,源流同祖,我的请求非‘和亲’也。”
张四维看了一眼周围,压下心中怒意,厉声道:“你不必再说,绝无可能!即使顺义王、虎喇哈赤等有此非分之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说完这话,张四维袍袖一甩,就要从火落赤身边走开。火落赤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张四维袖子,将他拽住了。
张四维满脸怒色,扭头上下打量火落赤,冷笑道:“你欲何为?若活腻歪了,本相可以成全你!”
火落赤低声下气道:“张大人勿恼。我还有一句话。”
张四维拽开袍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你说。”
“这个,如果不能求娶宗室女。我这里有一女十四岁,名策娜,非常漂亮。这个,我想献给皇帝陛下,以表示我的恭顺之意。”
他生怕张四维连这个也反对,忙快速交出底牌道:“不必封妃,‘婕妤’就行。我保证,绝对非常漂亮,而且性格也好。”
张四维一听这话,呆在那里挠头。他啜了啜牙花子,面对火落赤诚恳的表情不知如何答复。
寻思半天,他招手把申时行给喊了过来,然后快速低声把火落赤的要求给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此前我朝有此先例吗?”
申时行被顺义王等人灌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听了张四维的话之后,眼睛也有点发直。
翻着眼睛回忆一番,申时行道:“太祖时翁妃,系元臣瓮吉剌带之族女,颇受宠爱。成祖曾纳恭顺伯把都帖木儿之女为妃,生皇四子高爔。后来成祖又纳恭顺伯孙女吴氏为惠妃,谥贞顺的那个。后来么,就没有了。额,先皇,先皇有那个奴儿。。。。。。”
张四维忙打断道:“此坊间传言也,不足为信。”
申时行听了,眨巴眨巴眼睛,接着道:“要说,中原天子纳异族女,我朝并无忌讳。太祖、成祖还都有妃子是高丽人,也有所出;孝穆纪皇后是瑶人,孝宗母也。皇上此前也纳了好几个高丽女。。。。。。”
张四维又咳嗽两声,对着火落赤道:“让策娜进宫才是你的目的吧?此前说什么娶宗室女。。。。。。”
申时行一听火落赤此前还有娶宗室女的念头,翻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疯了吧。”
火落赤抹了抹头上的汗,苦笑道:“两位大人饶了我吧。我这不是瞎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