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和父亲说一说无情,再试探着谈一谈离别,可最终只是问了健康,谈了日常。
花老夫人年轻时是个纵横江湖的女侠,见过许多奇异的人和事,且她是个开明的人,一心只想要儿女得到幸福。
她可以接受无情,笑对离别,可父亲呢?
父亲出身商贾世家,受的是传统教育,如今上了年纪,更多了层固执。
无情已经睡熟,枕边还放着那本《宋史》。
花满楼探身过去,将书拿了过来,防止他翻身时硌着面颊。
察觉到他的靠进,无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依偎在花满楼肩头。
几丝长发调皮地萦绕在无情鼻尖,花满楼细细替他拂去,将自己埋进他的乌发里,在发香中缓缓睡去。
他在无情面前表现得一直很坚定,他想得也足够清楚,可等真正要离开家人,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翌日,是花老爷六十大寿的正日子,大厨房天不亮就开始准备正午的寿宴,早饭是各院小厨房自己准备的。
直到正午寿宴,花满楼才有机会带着无情去见花老爷,他已经决定等过了今日,再细细和父亲说明无情的身份,故而只介绍无情是他的挚友。
花老爷是个儒雅随和的生意人,花家的名头又大,来拜寿的足足坐了一百多桌,宴席摆了五个院子。
最重要的十五桌,摆在正厅,除了花家的子女亲眷外,就是官府要员、巨富商贾以及武林名宿。
酒过三巡,忽然进来一个和尚,布衣芒鞋,光光的脑袋,拿着一封请柬。
他有些害羞地四下瞧瞧,才匆忙走到花老爷所在的席位前,行礼道:“和尚来晚了,花施主勿怪!”
花老爷早已站起身来,礼数周到地回礼:“老实大师来得刚刚好,快请入素斋席!”
坐在他身边的古松居士呵呵笑道:“老实和尚,你是方外之人,如何像我等俗务缠身者姗姗来迟呢!须得自罚三杯!”
老实和尚笑道:“和尚本没有来迟的,只是中途接到传信,才发现少备了贺礼,故而专门又跑了一趟!”
他从左袖中拿出一串松木念珠,恭恭敬敬地递给花老爷道:“和尚亲手雕的念珠一串,恭祝花老爷寿比南山不老松!”
武当木道人点头道:“这寿礼送的很应景!”
老实和尚又从右袖中摸出一对千眼菩提,送到花满楼面前,道:“这是给七公子和七夫人的定亲之礼!仓促之下,不成敬意!”
千眼菩提又叫同心果,送给新人自是合适不过,可今日当真有新人吗?
老实和尚的话一落,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也站起身道:“原来今日果真还是七公子的定亲宴,我们只当是谣传,看来要补上贺礼了!”
厅内近百人同时窃窃私语,木道人奇道:“七童今日要定亲吗?”
世人皆知,老实和尚从不说谎。
花满楼也已怔住,他虽想要向家人表明无情的身份,但却并不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可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否定无情。
他伸手接过老实和尚的贺礼,笑道:“多谢大师!我确实有了要相伴一生的那个人,这份礼物我也代他收下,但今日却当真只是家父寿诞。请大师入席用斋!”
知情的二童、三童、四童、六童皆不出声。
独有五童花盈轩低声问邻座人:“七童有了意中人?谁啊?峨眉四秀中的哪位吗?”
他的邻座正是无情,无情摇头不语,心中却已泛起千百种滋味。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花满楼的声音轻而清晰:“放心!”
忽有人道:“听说这位准七夫人轻功绝顶,比司空摘星还要轻灵!还是位暗器高手,就算全唐门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花满楼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个传谣的人,很懂得替你制造麻烦。”
无情苦笑,他不怕麻烦,他只怕把麻烦带给身边的人。
他已不敢抬头,与任何一个花家人对视。
有人在他肩背上轻柔地拍了拍,花繁城对他温柔地笑笑,然后走至花老爷身边,附耳低语。
又有人道:“据说,这位新人坐着不动,就能力退六扇门总捕与峨眉双英!”
长乐山庄主人司马紫衣笑问金九龄:“金老总,可有此事!”
金九龄的脸已涨得通红,却未否认:“不错,这人的心智、武功,我确实都佩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