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越的,敲梆子似的脆响,仿佛预示着夜幕降临,明月高升。
眼前的村寨陆续亮起火把与火盆的光,在此地灯烛大概还是奢侈之物,用得不多,然而火光远比烛光来得热烈明亮,照得整片天坑人声沸腾。
这夜里的寨子竟较之白日更为热闹,甚至有支起来的小摊,摆着琳琅满目却看不出样式的货物。
大师姐的眼睛一下子随着铺开的火焰们绽放出熠熠闪耀的星芒。
什么妖兽什么空间扭曲,什么修炼道心此刻都顾不上了。
这可是三千年前,走在路上的都是古代人,林立的房舍全是古屋,连脚边的破瓦罐都能称为古董,千载难逢的奇遇啊,错过了今天可再没有机会体验。
奚临的思绪犹且停在四年之前,冷不防手腕随着瑶持心的动作被捆仙绳狠狠拉离原地,当场打了个踉跄。
跑在前面的师姐像牵着他的手闯进温暖的人间烟火,回过头来神采奕奕道:“师弟,快走啊,我们去看活的古人!”
他跟着她小跑了两步,心绪重新回到躯壳里,敛眉无奈地莞尔。
如果师姐知道自己早就见过了活生生的古人,也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
吊脚小楼外的火把点燃时,空地上的两道人影斜斜地歪在树底。
霁晴云和白燕行先后收了自己的本命剑,在这用不了灵气之地,切磋不过是简单的比划剑招而已,饶是如此,青年依旧能感觉到前辈大能剑锋里无双的意念……他好似即便沦落此境,每日仍然没有停止过练剑。
单从剑道而言,或许比在现世时更精进了也说不定。
“剑上失了灵力,我能指点你的有限。”霁晴云在住处前的木阶上十分不在意姿态地撩袍坐下,看着走过来的白燕行,“你根骨其实很好,我看了一圈,三个人当中,属你天赋最佳,别说小朔,我也赶不上你。”
而且还很好学,那俩一个生闷气去了,一个追着姑娘跑了,就他见缝插针地向自己请教。
“前辈过奖了。”
“你应该岁数不大吧?年纪轻轻就练到这个境界。”他掏出自己的水囊,老年人般饮了一口,“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他们。”
白燕行正要开口,就听霁晴云道:“但你的剑桎梏太重,不知你自身是否有所察觉。”
他愣了一下。
霁晴云望着寨中熙熙攘攘的人影,“小朔的剑轻松写意,因为他剑法双修,剑意里有琴音的诗意;小持心的相好又与你们不同,他的剑很虚无,大约是见惯了生死,经历太多,根骨或许比不上旁人卓绝,可实战经验丰富得可怕。”
“唯有你,你的剑上布满束缚,这条路走得极不自由。”
虽然看似境界提升得很快,实则皆是束缚在推着人前进,所以一刻也松懈不下来。
好比当他阐述时空扭曲的缘由,那三个全在惊讶,只有他一心想着快点出去。
一年两年对修士而言根本是弹指一挥间。
他却在着急,急着修行练剑,一日都等不了。
霁晴云纳闷地感叹:“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呢?”
说不出为什么,这句话一出口,明明是疑惑,听着倒像惋惜。
白燕行心里忽然一凛,似乎从出生至今,从未有人用这种语气问过他。
“前辈,我……”
霁晴云蓦地打断:“你身上打了什么东西吧?”
他不由一怔:“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这里没有灵气……”
“你以为我当了多少年的剑修?没有灵气看你走剑的动作猜也能猜到。”他笑了笑,询问道,“是什么秘术吗?”
“嗯……”白燕行垂眼如实回答,“连心血契。”
“唉。”霁晴云又叹了一声,“好好的一个剑修,怎么打这种东西。”
他言罢隐约想起什么来,“你说你姓‘白’?白石秋可认得,他是你什么人?”
白燕行:“是家父。”
“哦,你是白家人啊,难怪。”霁晴云摇摇头,应是对他家族的来历有所耳闻,“你们白家就是太看重天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