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到了骨科。严格来说这里是骨科住院部,地方很宽敞,像是一个学校的教室一样宽敞,里面摆着十几张床。每张病床上几乎都有人,老人,小孩,中年妇女,还有两个成年人。见突然来着这么多人,正聊天的几个病人,立刻停止了交谈,默不作声地看着。护士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十来瓶液体,刚一进门,见到这种情况。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然后快速地跑去找领导汇报情况。胡玉莲把陆长青领到儿子的病床前:“这就是我儿子,你说见了我儿子,把钱给我儿子,给钱吧。”马东迁一条腿上打着石膏,坐在床上,他是小偷,最怕的就是被人围起来,以为有人找他算账,吓得抱着一条腿不说话。当听到母亲说要给他钱,立刻就来了精神:“给钱?多少钱?”胡玉莲解释道:“邓雄的赔偿他出,说好的三千,就在他口袋里。”、马东迁看向陆长青,一眼就看出来了,在上衣口袋,而且在内兜,这是他多年职业经验。不过他没有敢开口要钱,人家来的人太多了,那种压迫感让他内心恐惧。陆长青拉了一把凳子坐下:“钱肯定是要跟的,但要有一个程序。我不认识你儿子,必须拿出身份证,如果出了问题,我也给邓雄有个交代。”身份证?胡玉莲更加疑惑了,不知道陆长青到底搞什么幺蛾子,好在住院手续的时候,身份证就放在了医院:“我给你拿。”说完,弯腰掀开病床的被褥,露出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了陆长青。陆长青仔细看了一遍,姓名马东迁,年龄二十六岁,生日1965年十月2日。家庭住址,长康市开明区东风路老机械厂家属院三号楼三单元四楼东户。看完之后,点点头:“嗯,身份证没问题。”胡玉莲伸手接过身份证:“看完了身份证,给钱吧。”陆长青点点头:“给钱,现在就给,不过给钱之前我要举办个仪式,热热闹闹地把钱给你。”举办仪式?胡玉莲不耐烦的道:“什么仪式?你把钱给我儿子,我儿子给你写一个收条,不就行了嘛,还要搞什么仪式!”这时候,护士领着几个穿白大褂的进了病房。一个梳着大背头,带着眼睛的领导已经来就喝问道:“你们是几床病人的家属?怎么来这么多人?”陆长青站了出来:“不知您怎么称呼?”旁边有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医院办公室高主任。”陆长青伸手握住高主任的手道:“你好你好,打扰了,我们有事情找马东迁,办完事情就走。”高主任见陆长青说话不像一般人,态度好了三分:“你们来的人全都是小伙子,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容易引起误会。我建议你们办完事情赶紧离开。”陆长青歉意的道:“不好意思,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走不了。”高主任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什么事情,这里是医院,这样不好。”陆长青点点头:“事情比较复杂,我给你说说怎么回事。是这样的,这个马东迁在公交车上偷钱包……”陆长青刚说到这里,胡玉莲立刻打断了陆长青的话:“这事跟医院没关系,你是来赔钱的,赔完钱赶紧离开。”陆长青淡淡地瞥了胡玉莲一眼,继续同高主任介绍:“这个马东迁在公交车上偷钱包……”胡玉莲急了,若是陆长青在这里说出了,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儿子是贼了吗?以后在这个病房里怎么住下去?病友们怎么看?医生还会尽心地治疗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长青说出来:“我儿子腿断了,这么可怜,你若是赔钱赶紧赔,若是不赔钱,请你立刻离开。不要打扰我儿子养病。”陆长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等胡玉莲说完了,才一字一顿的道:“这个钱我一定赔给你。你不要都不行!但人家高主任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要给领导讲清楚。要不然人家以为我领来这么多人是打架的。”胡玉莲急了,伸手去推陆长青:“你赶紧走,如果有事情,咱们到医院外面说……”陆长青抬手打开胡玉莲的手:“拿开你的脏手,别动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你以为我领这么多人是吃干饭的吗?”这……胡玉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四周的壮汉,脸上苍白。他对陆长青有一种畏惧,总觉得这人惹不起。马东迁坐在病床上,想要说什么,发现几个壮汉抱着膀子立在床边,虎视眈眈,吓得他不敢开口。高主任听出了蹊跷,特别是偷东西的事情,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站着不动等着后续。陆长青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跟高主任:“这个马东迁在公交车上偷钱包,被一个叫邓雄的人发现,见义勇为,出面制止,他吓得跳窗逃跑,结果摔断了一条腿。他偷东西,自己摔断了腿,是它的报应,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但是他却非要邓雄赔钱,不但要赔医疗费,还要给他经济补偿。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块钱。邓雄的老婆怀孕,家里拿不出三千块,被他们堵在家里差一点流产。我是邓雄的朋友,帮他出了三千块,就是这么个事情。”陆长青说到一半,病房里所有的病人和家属看向马东迁的眼神都变了。有人面上毫不掩饰鄙夷,甚至直接小声骂了出来,等陆长青说完了,议论声此起彼伏。“她竟然是小偷,也太不是东西了,害得人家差一点流产,还算是个人吗?”“自己做坏人,还让好人赔钱,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良心被狗吃了,偷东西,还讹人……”“这母子两个看着跟人似的,原来竟然是禽兽。”“我知道这回事,昨天报纸上还刊登了这个事情,昨天气得我少吃了一碗饭,没想到这个狗东西竟然在咱们病房里。”“亏我今天早上还帮着给他买早餐,原来是个贼,哎呀不好,我的看病钱被他看见了,不会丢了吧!”马东迁低着头,捂着脸不说话,这种情况他有经验,以前偷东西被抓住,抱着头捂着脸挨顿打,然后找机会逃跑。现在他腿断了,根本跑不了,只能坐着不动装死狗。胡玉莲脸色铁青,被人如此指责,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从这间病房里消失。可是四周站满了人,根本无路可走。既然躲不开,她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这三千块必须给我,一分都不能少。”是吗?陆长青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给你,你真敢昧着良心要吗?”胡玉莲再次拿出了泼妇的架势:“这事邓雄赔偿我儿子的,为什么不要。”陆长青点点头:“好,既然你要钱,我给你。来人,把锣给我敲起了,我不但要给你钱,还要隆重地给你!”闫格立刻让人出来敲锣。咣咣咣……锣声三响,那人捂住了锣面,声音立刻消失,那人口中道:“颠倒话,话颠倒。咬牛奶,喝面包,夹着火车上皮包。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看见人咬狗。拿起狗来打砖头,又怕砖头咬我手。好人好事倒赔钱,小偷小摸赚大钱。树没皮能不能活,人没脸会不会死,哎,会不会死,死不了活不旺,千人骂万人唾,你说稀奇不稀奇。冬天热,夏天凉,见了老头叫大娘。大娘,大娘,你的胡子为啥那么长?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长,那你就过来看看这个大娘,她是胡东迁的娘,她儿偷了老头的胡子给了娘,偷来的胡子,你说长不长……”陆长青听得连连点头,让闫格安排一个敲锣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能说,效果似乎不错,最少听到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胡玉莲气得直哆嗦,这种俏皮话小孩子最喜欢背着玩,若是说给更多的人,那就丢人丢大了,不只是十里八乡,甚至整个长康市。好在这里是医院,病好了出院了,谁也不认识谁。咣咣咣~三声锣响,节目结束。陆长青站了出来:“马东迁,你不是要钱吗,伸手,我给你。”马东迁眼神怨毒地盯着陆长青,伸出了手:“拿来吧,三千块,一分也不能少。”他算是看透了,这家伙是故意让他丢人现眼,心中暗暗发狠,这笔账等自己退好了一定要清算。陆长青手伸进口袋,一通摸索,却迟迟没有拿出了。马东迁咬着牙,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子恨意,让人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什么意思?你想赖账?”陆长青的手从口抽出来,握得紧紧的,好像怕钱丢了一样,伸到马东迁的手掌上,手松开,冷声道:“给你。”吧嗒~一个一分钱的硬币落在了马东迁的手掌心。你!马东迁怒瞪陆长青:“说好的三千,为什么给一分?你耍我?”耍你?陆长青冷声道:“凭你也配?我只是分批次的给你,每次给一分,每天给一次,每一次都会敲锣打鼓,隆而重之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