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有些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了,那段时间对她而言有些混乱,也有些耻辱。
她被宋绾的糖衣炮弹迷惑,根本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柔顺温柔的继姐心里怀揣着怎么样的恶意。
直到她凶相毕露的那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欺负她,害她跌进泳池。
宋昭站在那群富家子的对立面,徒劳地开口解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
他们护着柔弱颤抖的宋绾,像保护象牙塔里的公主一样,将她围在中间,小声又温柔地安抚。
对待宋昭时则截然相反,恨不能用尽所有诅咒的、恶毒的词汇,仇视的眼神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戳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他们之中,有个人肤色格外白皙,一双凤眼还不像后来那般狭长,却极其阴毒冷酷。
他是第一个靠近宋昭的人,却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摁进了冰凉的泳池里,反反复复几次,都卡在她即将窒息的边缘。
随着池水一起涌入鼻息的,是那人阴沉至极的声音。
“一个下贱的私生女,也配踏进宋家,欺负绾绾?”
“今天只是小惩大戒,再有下一次,我弄死你。”
这个险些淹死宋昭的少年,后来慢慢长大、抽条,变成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季斯越。
宋昭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奇妙之处。
她缓缓移动视线,去看季斯越,打量他比平常人更精致漂亮的五官。
那双总是很不好惹的凤眼比小时候更狭长,也更柔软,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恶意。
他甚至在今天帮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宋昭难免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呢。
季斯越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季斯越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宋昭那全然无害的审视之下,他紧张成了多么狼狈的一副模样,甚至手指都用力抓紧了床单。
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忍不住咬牙,额头滚落一滴冷汗。
宋昭回过神来,轻轻看了他一眼:“你还有问题吗?”
季斯越顿了顿,才能开口说话:“有。”
“之前有一次,我把你按进泳池里,让你淹水……”
季斯越顿了顿,下颌收紧一些,才继续将话说了下去。
“你当时什么心情?”
宋昭不太想回忆当时的事情,略微皱了皱眉:“没什么心情。”
季斯越却不信:“不可能,我当时那么过分,你心里肯定很恨我,或者干脆想杀了我?有没有过?”
宋昭被他问得有点烦了,老是回忆起那段窒息的经历,她有点不耐,索性没好气道:“你知道还问什么?”
“那种情况下,我不想杀你难道还要感谢你让我洗了个头吗?”
季斯越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变得有点晦涩,想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唇,却又觉得喉咙像被胶水粘住,动一下都拉扯得生疼。
他只好沉默。
空气近乎焦灼,兀自流动。
宋昭等了一会儿,又确认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起身站了起来: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有什么事再叫我,或者叫护士也可以。”
季斯越突然伸手拉住她衣袖。
宋昭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那只手,脸上没什么情绪:“还有什么事?”
季斯越脸上显出一种破釜沉舟,他追问:
“那傅知珩呢?他当时也是护着宋绾的,也对你表现出了恶意,他只是没有像我一样对你真正下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