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减半。”
贞隆帝到底有些怵御史台的言官。
你一言,他一语,就像荒野坟茔的树杈上立着的乌鸦秃鹫,进谏起来没完没了。
一言不合,就叫嚣着撞柱死谏,名垂青史。
要他说,就是高祖定下的规矩太给这些言官脸了。
硬生生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上套了层枷锁。
美其名曰,?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
李公公起身,躬身离开。
登闻鼓前。
行刑的内侍搬来长凳,规规矩矩请顾荣俯身。
杖刑,是很有讲究和门道的。
李公公瞧了眼谢灼,脚尖微微张开,内侍们见状,便已知系该如何上刑。
着实打不而非用心打。
这是要网开一面的意思。
外重内轻。
瞧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却不伤筋骨,更不会有碍性命,卧床静养些时日就好了。
十五杖。
谢灼并未遗漏李公公那充满深意的目光。
他亦洞悉了李公公的暗示。
然而,在亲眼目睹行刑的内侍高举那由栗木制成、外裹铁皮的廷杖,铁皮上排列着密密麻麻、整齐划一的尖刺时,依旧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忍,情不自禁地喊出“慢着。”
“世人常以三从四德规束女子。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顾大姑娘尚待字闺中,是未嫁之身,本该从父。”
“但其父既劣迹斑斑,又是此次告御状的被告,不得从。”
“本侯与顾大姑娘乃太后赐婚,不日将完婚。”
“从本侯,也未尝不可。”
“她的杖刑,本侯代为受领。”
“为表绝无不忠、不敬、不孝之心,本侯愿承廷杖三十。”
“行刑吧。”
内侍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齐齐落在李公公身上。
李公公略作思忖,颔首应允。
说到底,陛下就是想出口恶气而已。
“还不扶顾大姑娘起来。”李公公挑眉,吩咐道。
顾荣蹙了蹙眉。
三十廷杖换十五廷杖,属实不值。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在周遭狂风暴雨肆虐之际,谢灼给予了她最坚实的庇护。
洒落的阳光映照着谢灼的眉眼,比她无数的金银珠宝更加璀璨,更让她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