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常雅芝曾经追求过朱正刚。当时,朱正刚已经和郝红云好上了,而且好的形影不离。常雅芝找到朱正刚,说正刚我不管你和郝红云的事情,我只要你,只要你答应离开她跟我走,我包你从今以后过上幸福小康生活。朱正刚没有答应,很绅士的委婉道,雅芝同学,我非常感谢你的美意。可是我实在不能离开郝红云,如果我离开了她我就会生病,就会发疯,相信你不会看见一位倜傥风流的同学变成疯子罢?常雅芝只好作罢,伤感地远离了朱正刚的视线……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吴闯,他问正刚吗,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出来吧,我在“动感2000”等你,我们乐和乐和?朱正刚说吴哥不了,我睡下了,明天早上要出发呢。吴闯说,那有什么关系,来吧,喉几嗓子出出胸中鸟气,对于身体有好处么。朱正刚说吴哥确实睡了,我这人五音不全不喜欢唱歌,你就尽兴吧。这时听筒内传来劝酒声,吴闯说道:那好吧正刚,明天我就不送了,你好生保重自己。
关上手机,朱正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次吴闯回镇真好像变了一个人,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他摇了摇头。
朱正刚打开门走出去,随意看了看,罗莎莎家门紧紧关闭着,他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空落落的。出得天井走出镇政府,他走到一个小摊档要了一碗酸辣粉。小贩煮粉时,他要了一碟胡豆,一碟卤肉,一瓶啤酒,自斟自饮着。夜晚的黄桃宁静,安谧。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沙沙的风儿声。街面的摊档大都收摊,只有那家名叫“温情烂漫”的KLOK厅,那家叫做“动感2000”的歌舞厅,一家“浪淘沙”的桑拿房,两家洗头房,以及一家叫做“魔兽世界”的电玩城门口灯光闪烁。夜晚,大多数黄桃人只能在家看看电视打打麻将。这几间房子外面彩灯闪烁,里面光线黯淡灯光暧昧玩耍内容新奇刺激,或舒缓或激越的音乐充满动感和诱惑,不时有头发如鸡窝,眼圈儿乌黑,嘴唇殷红,露肩露乳腰肢扭得如杨柳的小姐进进出出,勾引人产生无穷的遐想。这里最能体现黄桃追赶现代化节奏的步伐。不过这些玩耍场所消费高,一般老百姓只能望而却步。朱正刚到黄桃已经一年多,可是还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次。这当然不是他保守,也不是他洁身自好,主要是没有机会说白了就是没人有买单。乡镇干部,,每月就是那么点儿死工资,哪里敢斗胆进入?
喝完啤酒,酸辣粉就上来了。这里的酸辣粉是红薯粉制成,很筋道,也很绵软,配上了酱油麸醋辣椒花椒姜葱蒜,又麻又辣又酸,味道极其可口。朱正刚吃着酸辣粉,随意地问着小摊主:大哥,生意还好吗?小摊主说,生意不好啊。就等着歌厅洗头房桑拿房的客人出来后有一点生意,其他晚上还有什么人?收费又高,态度又不好,要不是有存货我都不想做了。朱正刚惊异地道,你这小摊子也要收费?小摊主说怎么不收,这里所有的经营场所,包括OK厅桑拿房洗头房电玩城都收。哎,就是夜晚这治安费就让人受不了。你想啊,收费就不说了,还吃,一来就是好几个人,又吃又喝又不给钱,我这小摊档哪里经受得起……话还没有落音,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朱正刚抬头一看,几个剽悍后生已到了摊档前。
老朱头,这礼拜的治安费准备好了?问话的居然就是蒋门神,只见他穿着一身迷彩服,敞胸露怀流里流气,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大咧咧地坐在一条长凳子上。朱正刚看见那伙后生都是镇里的小混混,其中居然有胡雪花的大哥胡小山,这蒋门神把过去的对手给收编了?朱正刚赶紧低头吃粉。
小摊主一见蒋门神赶紧上前递给他一包香烟,从怀里掏出一卷儿钞票递给他,讨好地说:蒋队长,我都给您准备好了,您查收查收。蒋门神用口水沾着钞票数了数,放进口袋。老朱头怎么懂不起?
小摊主说:蒋队长还有吩咐?
蒋门神用手敲着桌子:我们巡逻保一方平安累了。你给我们切一大盘卤猪头肉,一盘儿香肠,一盘儿油酥花生,一盘儿炒鸡蛋,再来两箱子啤酒。要快啊。
只见小摊主用手揉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说蒋队长,我……
少他妈空话,我们在你这里吃是看得起你!怎么着还不去准备酒菜?真要是把大爷我惹烦了,把你这摊档掀翻,你做他妈做什么生意?
好好好。小摊主战战兢兢转过身去准备酒菜了。这时朱正刚慢慢站起身,走到蒋门神面前,笑眯眯地说蒋队长,想大快朵颐?
蒋门神抬头一见是朱正刚,急忙站起来。他将朱正刚肩头一拍,说哈哈朱镇长,原来是你老人家?哈哈,你新官上任夜晚也来深入群众?当了新官,我蒋某人还没有给你庆祝呢,老板多准备一副碗筷,今儿我得陪我们朱镇长多喝几杯!那正在准备酒菜的小摊档老板回过头,惊异地看着朱正刚。
朱正刚对小老板一笑,复又对蒋门神说喝酒就不必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到市里去。
蒋门神失望地说,朱镇长不买账啊?那,我们得碰一杯意思意思。
朱正刚说蒋队长,真的不了。哎呀你们也辛苦,可是人家朱老板也辛苦啊。
蒋门神瞥一眼小老板,眼内闪过一丝刻毒的表情,说就是,深更半夜出来哪里能说幸福惬意,不就是为了生活?
朱正刚说还是蒋队长是明白人!你看人家朱老板辛苦一夜,也赚不了几个钱。当然兄弟们也辛苦,哎呀都是为黄桃,这样吧今儿我请客,慰劳慰劳大家。说着摸出皮夹,老板,你看蒋队长他们一共多少钱?
蒋门神一把将朱正刚手按住。朱镇长,你是扫我蒋门神脸面?
朱正刚呵呵一笑,说蒋队长,我哪里是这意思?我说了,是慰劳弟兄们。
朱镇长,把钱夹收起来,不然我蒋某人可生气了!蒋门神掏出皮夹,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老朱头把钱收好!
老朱头说,蒋队长,我……
蒋门神又将桌子一拍:收!
老朱头:可也要不了这许多啊。
蒋门神:剩下的给我记账,下次我们还来吃!
朱正刚拍拍蒋门神肩头:蒋队长你们慢吃,我就不陪了。说着朝镇政府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啤酒瓶的破裂声,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叫嚷声:什么玩意儿!伴随那叫骂的,是一串轰然的划拳声……
回到家里他感觉火烧火燎,浑身战抖好像发了疟疾,胸口都要气炸了!这还是社会主义的镇子吗,简直太霸道了,地痞恶霸飞到善良老百姓头上吃人!真想手里有一把机关枪啊,哒哒哒几梭子出去,打他个人仰马翻才解气!他们为什么这么霸道,这样为所欲为?不就是有张自真这把大红伞庇护着?张自真还好意思在领导会议上为镇民巡逻队张目,评功摆好,他难道一点儿不知道这伙人的所作所为?!朱正刚好不服气,张自真就算是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日子久了也会枯萎,难道就看着他这么一直张狂下去!
想到这里他抓起手机,给吴闯打电话。吴哥,还在潇洒?我,想我们马上见见,我给你汇报汇报镇民巡逻队的事情。吴闯好像真的喝醉了,说话含混不清:正刚……你……你不够意思……喊你来……你、你不来……我……我喝好多……还还……陡然,电话里传来嗲嗲的女声:吴哥哇,该你喝,不……你得陪陪妹子……来,啵啵一下,啵啵两下……朱正刚听得肌肤起满鸡皮疙瘩,只好忍气吞声地说吴哥,我明天要走,实在来不了,给你电话就是告罪。吴闯好像又在喝酒:小朱……兄弟,那好,酒酒……账得记着……等你回来,回来……
朱正刚到底忍不住将手机挂了。
望着黑黢黢的窗外,朱正刚想着心思。张自真真是土霸王,手下居然就是这些地痞流氓!黄桃的今后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又想起蒋门神那张牙舞爪模样,真的好恨啊。难怪罗莎莎心里不爽,遇见这样的二流子丈夫,不把人逼疯才怪!可是可是,罗莎莎怎么就自觉自愿和蒋门神领了结婚证,成了一家?回头又想起那晚的情形,心里也为罗莎莎的举动释然——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罗莎莎绝对不会看上二流子蒋门神,她之所以同他走到一起,一定有其它原因,所以,她才有那晚的荒唐举动。
她,难道是报复蒋门神?
门外传来敲门声,朱正刚问谁呀?门口那人答道是我,罗莎莎。朱帅哥,明天上午我们要一道出发去A省为民工讨债呢,你不邀请邻居进来,一同憧憬一下我们美好的行程?
朱正刚一愣。他没有想到同自己一道去A省的同伴会有罗莎莎,她难道对自己还有幻想?回头想到了蒋门神那大咧咧的二流子派头,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真想把门打开让她进来——蒋门神,你不是那么得意吗,可是你女人却背着你偷野男人,给你戴上了绿帽子!哈哈,我就是给你戴绿帽子的男人,怎么着?
朱正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他想,我朱正刚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把自己与一个蛆虫样的二流子混为一谈?NO,NO,不能开门,要是我真的开门与罗莎莎苟且,我就是畜生了!他的心平静下来,朝着门外说莎莎姐,我睡下了,我们在火车上商量罢?你也回去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到市里参加大会呢。
罗莎莎说睡了……那就不打搅了。我把镇里到A省打工的人做了统计,还和所有的村委会核实,有七十多个人呢,其中光黄牛村就有二十五个。
朱正刚心里一动,没想她还这么有预见性,心里的不快不翼而飞。想了想还是没有开门,说莎莎姐谢谢了。有了你的加入,相信我们这次的行动会得到圆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