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到一边去了。”对话框显示着伊路米的回答。
当然,是用念针操纵后下的命令,弗朗不值得信任,伊路米不可能放任弗朗私自行动。
而且伊路米确实有别的事情需要弗朗去做。
开始换眼手术前,弗朗问默尔丝,“换下来的眼睛你还要吗?”
“扔掉。”默尔丝毫不犹豫地说。
麻醉起效了,弗朗撑开默尔丝的眼皮,正要下刀挖去眼球,一直沉默如影子的伊路米突然开口,“别弄坏,我要那双眼睛。”
“哦?”弗朗想转头去看伊路米的神情,在半途被伊路米散发的阴冷气息吓退,迅速收回心思,“知道了。”
现在,弗朗正在念针的操纵下,清理手术中摘下的两颗眼球。
问完弗朗的去向,默尔丝便始终一声不吭,也不做任何反应,这是拷问课学到的要点,受拷问者的胜利就在于坚持,以不变应万变。
似乎是为了驱散沉默,或者效果音太单调,伊路米开始讲话。
又或许,伊路米说了谎,他不止是想要一个娃娃,他想要得到回应。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对话框显示着伊路米的话语,“为什么要做拐弯抹角的事情呢,姐姐?”
默尔丝的双眼被纱布缠住,伊路米便看着她的额头,鼻子,嘴唇和下巴,而后者恪守“娃娃”的职责,毫无反应,只是微张着嘴唇,维持基本呼吸。
职业杀手的呼吸法极为安静,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到,把手贴上去的时候,才能触碰到呼吸的节奏,平缓,绵长。
伊路米的动作和他讲话的节奏一致,不紧不慢地,像在仔细打磨一把刀最后的部分,非常小心,唯恐出现失误。
磨刀时要向磨刀石上加水,用水来降低磨刀时产生的热量,避免刀因过热而受损。
他知道该怎么加水,书上详细讲解了构造,他不是盲目相信书本的人,为了验证真伪,他特意去解剖了尸体,逐一对照。
人类是精密复杂的机器,构造之复杂超乎想象,但只要找到规则,便可以随自己的意志进行操纵。
就像压下按钮,饮料机就会流出饮料,都是身体正常的机能反应。
“拿到猎人执照,投向猎人协会,就可以……不依赖家族了吗?”伊路米摸索着想要的按钮,“不充分利用已有的资源,反而舍近求远,降低效率,除了多吃一些亏,能得到什么呢?”
“你的出生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家族的力量,比你想的更强大。”
“竟然想要摆脱它,怎么想,我都无法理解呢。”
在过热之前,磨刀石被加上了水。
“不要再和小孩子一样闹别扭了。”对话框显示着伊路米的话语,“你看,我已经把你当成女人了。”
莫名其妙。默尔丝想,伊路米只是在满足私欲,他的说教,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自我满足,说些自以为是的垃圾话。
这家伙贪得无厌,活动身体是不够的,还要活动嘴皮子,好吵。
不要管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最好的应对方式是无视他,让他明白,他的影响力,他的存在感,等于零。
物理层面失去情绪感知是多么大的优势啊。默尔丝觉得自己在刑讯课上可以拿到满分。
行刑者进行完一轮训诫后,便明智地偃旗息鼓了。
默尔丝从手术台下来,以胜利者的姿态穿好病服,根据记忆原路返回,为防止感染,只冲洗了脖子以下的部分。伊路米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两人与弗朗汇合,伊路米披上白大褂混作这里的工作人员,把穿着和实验体相同病服的默尔丝送往空着的病房。
完全封闭绝对安静的独处,令默尔丝睡了个好觉,直至有人刷卡进来。
“滴”的一声,在寂静中仿佛摔碎玻璃杯的巨响。
默尔丝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的光感尚未恢复,不过眼睛已经不痛了。她不知道病房里是否亮着灯,黑暗里,对话框是她唯一能够“看到”的东西。
“灯一直亮着。”伊路米换上了工作人员的白大褂,弗朗如今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他易容成弗朗,使用弗朗的权限,在研究所内畅通无阻,进入默尔丝的病房后,他解除了易容,“现在是早上7点钟。”
不需要默尔丝提问,直接说出了默尔丝想要知道的信息。在正经干活的时候,伊路米可以是如此“贴心”,在干其他事情的时候,就可能叫人恶心了,有意和无意皆有,反正伊路米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把早餐带来了。”对话框显示着伊路米的话语。
这是句废话,默尔丝率先闻到了新烤的吐司香气。
伊路米也看到了她动了下鼻尖,把托盘放到病床边的小方桌上,捏起一片吐司,递到她嘴边。
循着香气,她咬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