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树林间,雀鸟啾啾。空气好清新。远处,有袅袅升腾的炊烟。洪骅锒跟着白冰到了山上,看见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房子楠竹作柱,竹篾做墙,顶上是黑乎乎的牛毛毡,偏偏倒到的。门也是篾门,烂朽朽的,门口堆着许多竹篾筐子篓子,这是白冰和她老爸用竹子编织的,很小巧,也很美观。白冰指着那些竹器对洪骅琅说:“洪大哥,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就是赶集的时候去卖这些竹器,有了钱买米,才能有生活。镇上和村里当官的一味不许我老爸出去,我们拿什么生活?”
洪骅琅若有所思。他想,原来,卖竹器是他们的基本生活的来源啊,看这家人家就是破败人家。门是开着的,屋里黑黢黢的,朝外冒着浓浓的黑烟。白冰对洪骅琅说:“洪哥,我老爸回来了。哼,我去问他,清早八晨,招呼也不打一声,到哪里去了?”
洪骅琅赶紧拽住她,说:“白冰妹子,千万别冒火生气,你老爸大约是心情不舒畅,出去散心去了。”
白冰望着洪骅锒,朝着屋里喊道:“爸,你在屋里呀,到处找你不见,怎么又吃这么凶的烟呀?”
屋里传来浓重凶狠的咳嗽声。
洪骅锒随着白冰进去,只见包着白帕子的白癞子坐在一只唧唧作响的竹椅子上,右手手里捏着一根叶子烟杆,左手却朝后举着,拍着自己的后背。
“爸吔,你怎么这样不消停呀。你本身身体不好,怎么老抽老抽!”白冰生气地上前,一把夺过白癞子手中的叶子烟杆。
白癞子一下子站起来,恶汹汹地叫道:“冰冰,死女子,你把烟杆给我!你——”他看着白冰,要夺回烟杆。
白冰将烟杆“啪”的一声放在白癞子身旁一张矮几上,瞪大眼睛生气地道:“白来子,你抽,你抽,只要你不要性命!”
白癞子见白冰真的生气了,泄气地道:“乖女儿,你说不抽我就不抽了,我听你的。”看来,这个白癞子还真的怕他这个女儿。
洪骅锒在一旁看着,笑了。
白冰道:“你说,清早八晨,你跑到哪里去了?”
白癞子没有理白冰。
白冰道:“你看你,为了你,人家洪大哥这么早就来了。你说,你能不能消停几天?”
一说到这里,白癞子就刚硬起来。他将脖子一拧,说:“我还就不消停。过几天县里省里换届选举,我就要去喊冤抱屈,不然,我的问题怎么能够得到解决?那是钱,好几万呢。”
“你,你这个白癞子!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这样去,能够得到什么结果?”白冰苦口婆心地道。
“我就要去喊冤,我就不信,我的问题一辈子也得不到解决。”两人在屋子里争论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把个洪骅锒夹在中间,劝谁也不好办,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白癞子,既然你这么相信自己能够闹出名堂,怎么不出去闹?!”白冰说道。
白癞子对白冰翻翻白眼,气喘吁吁,没有回答。
洪骅琅说:“白冰妹子,我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觉得白叔叔做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村民正当维权,应该是公民应有的权利。”
白癞子一听,朝洪骅琅伸出了大拇指,说:“学生崽,你到底是太学生,说的话就是有水平。村里那一些人,就晓得跟着镇上村上的头头脑脑跑,当官的打个屁都说是香的!我呀,还真没有把这些糊涂官看在眼里。一句话,没水平。”
白冰瞧着洪骅琅,眼内充满了柔情。她说:“老爸,你当然占在了理上。可是即便你有理,村里没有能力还你的钱,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现官愿意承揽前任留下的烂事?还是认命吧。”
屋外突然传来闹声,一个声音气势汹汹地道:“白癞子,你出来!”洪骅锒和白冰赶紧出去,却见是村长黄厚学,民兵连长顾思飞几个人走进来,一见白癞子,顾思飞一脚将一把竹凳子踩烂,一把就揪住他,狠狠地搡了几把:“白癞子,县里两会就要召开,你狗日的又想胆大妄为了?!哼,还想从蜈蚣山走出去,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这次你想在两会期间溜出去告状,没门!”说罢,将他狠狠地摁在竹椅子上。
白癞子一见村长和村里干部却来了精神,他突然站起来,好像铁脑袋一头朝着顾思飞胸口撞去,砰地一声将顾思飞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他指着顾思飞说:“畜生,你不准我出村倒也罢了,把我的竹器整烂了,怎么还敢在我家里来撒野?!你们,赔我的竹器!”
顾思飞被撞气的嗷嗷怪叫:“赔你竹器?老子陪你个屁!”伸手招呼一下,随着他来的几个民兵上前,一下子将白癞子给揪了起来。
“干什么呀,你们——”白冰挺身而出,站在她父亲面前,却被顾思飞一推,身子好像燕儿一般射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奶奶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反了你们!”洪骅琅气急,冲上去,揪住顾思飞狠狠推了一把,顾思飞没有站稳,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狗日的学生崽,你怎么动手帮助坏人?!”顾思飞骂骂咧咧站起来,朝着洪骅琅扑了过来,可还没有等他近身,洪骅琅一脚踢去,将他踢倒在地。顾思飞嗷嗷叫着,还要扑过来,可是光是叫喊,却没有动手的样子。洪骅琅狠狠地说:“顾连长,请你保持自己的脸面,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这时,村长黄厚学在一旁发话了,他说:“学生崽,你说人家没有脸面,那你就有脸面?”
洪骅琅反问:“我怎么就没有脸面?”
黄厚学把洪骅琅拽到一旁,说:“学生崽,你还说呢。村里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洪骅琅把脖子一拧,说:“你们不是叫我监视人,监视白叔叔。但是,我与白叔叔都是平等的,所以,这个做法是错误的。再说了,你们说白叔叔是坏人,他正常向上面反映情况,怎么就是坏人了?再说,人家正常去做生意,你们也不准去,是不是太过分了?”
黄厚学脸一下子就黑了。“学生崽,看来你对村里分派的任务有看法么。可是,接受任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村里安排这个任务给你不是我黄厚学的主意,是村委会的集体意见。镇领导,也是支持的。既然你有意见,你就随我到村会议室,我们重新开村委会,明确你的任务吧。”说罢,叫过顾思飞,悄悄耳语了几句,背着手,朝山下走去。
这时,美女白冰走上前,拉住洪骅琅,说:“洪哥,村长要把你怎么了?”
洪骅琅见白冰一脸关心神色,心里不禁一热,说:“白冰,没有什么。”
白冰悄悄地说:“洪哥,你千万要小心,这黄厚学人阴的很,村里人都叫他阴司道呢。”又歪着脑袋调皮地说:“洪大哥,既然你是我大哥了,我就告诉你吧。我,还有我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还请你多多费心。”
洪骅琅没有想到白冰这么信任自己,心里感觉很熨帖。不由得感激地望着白冰,说:“白冰妹子,我知道了,谢谢。不过,你要多多关心你老爸,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说罢,跟着黄厚学他们朝着山下走去。黄厚学却站住了,他转过身来,对着洪骅琅冷冷地说:“学生崽,为了你工作,村里专门为你开会不值得。我问你,你满意不满意村里安排的工作,要是满意,你就接着给我老老实实的的干。要是不满意,你在丁甲荡村的生活就到此为止,我们村这个庙子也太小了,你各自回到镇里,让镇领导重新给你安排吧!不过,白癞子这个东西就得由民兵给看管起来,不准乱说乱动!”
白癞子说:“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我要去镇上代人写信,我要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