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比赛结束后,在紫萝宫将会有盛大的宴席,欢度胜利。但此时紫萝宫中却寂静得可怕。公主一个人站在紫萝宫后的一大片空地上,那里刚刚竖起了一个墓碑,里面埋葬着绿衣。绿衣的父母应该还在鄯朱那王子手上,王允知道她应该还有一个小弟弟,但不知踪影,生死不明。这个女人和自己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的死都让王允感到难过。而站在她身旁的伏色摩那更是伤心欲绝,从她开始懂事起,绿衣就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虽然二人年龄相仿,但自己的日常起居都是绿衣一手侍候的,她的身份更像是一个大姐姐。甚至当她“病重”的时候,这位大姐姐也没有离她而去,反而更悉心地照料她。真像让人唏嘘,看到公主伤心的样子,王允决定将绿衣下毒的事深深埋在心中。人性都是复杂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善恶,有的只是立场、利益和太多的不得已而为之。公主下令撤去了宴席,一方面是她的心情已经糟糕透了,另一方面是今天在斗兽场和王子的决裂,让人们不得不开始站队。考虑到王子如今的权势,和将会继承王位,现在和公主走得太近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赌契的兑换地点已经转移到了斗兽场和宰相府临时设立的几个赌坊中。没错,虽然小贴速尔挨了一顿打,虽然贴速尔去找国王哭诉的时候,并没有指责王子什么,但为了安抚宰相家悲痛欲绝的情绪,在扦泥城中已经突然多出了十几家赌坊,当然,里面的玩法、装潢、设计,还有精彩的歌舞表演,美食、美女都和王允提出的设想不谋而合。可惜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看到伏色摩那的样子,王允已经打算结束这一切了。“一个人也没有来么?”伏色摩那突然问道。这令王允有些意外,要知道她平日里是讨厌那些应酬的,讨厌那些夸夸其谈,满口酒气,对着她色眯眯的贵族,讨厌那些争奇斗艳,互相攀比,虚伪浅薄的名媛贵妇,她甚至讨厌那些奔放的歌舞,浓烈的酒肉,嘈杂的人声。刚开始是为了赚钱,为了摆脱哥哥用岁银来控制她。后来则是为了斗兽场。可是现在,既然斗兽场已经要结束了,他们手上的钱也够花,想来伏色摩那应该再也不会容忍那些人在紫萝宫中肆意妄为了。王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应该去监国府那边了吧。没关系吧,我很喜欢这样的紫萝宫,很舒服。”伏色摩那低着头,看着新覆的泥土,轻抚着青色的墓碑,悠悠说道:“连自己贴身的侍女都保护不了,我算是哪门子公主啊。王允,绿衣会对我很失望吧。”王允道:“这不怪你,不必过度自责。”伏色摩那道:“今天是绿衣,明天是谁呢?会不会是你呢?上一次,你被扔到了斗兽场,我不是也无力阻止么?我真是个没用的公主啊。”“好了,公主殿下,这真的不能怪你,有时候,身为王族是这样的。”“是啊,身在王族是这样的。”伏色摩那的语气微微一变,突然扬起了头,对着王允说道,“你能帮我么?”“帮你?当然了,我当然会帮你,我的公主。需要我做什么么?”“我不想再当什么公主了。”“你要和我去敦煌么,放弃这一切,放弃你的王国,你的子民,你的父王么?”王允以为伏色摩那已经万念俱灰了,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只能将伏色摩那送回敦煌了。伏色摩那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去敦煌,我哪也不去。我就呆在这里。我已经厌倦了再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公主,一个花瓶,一个宠物,任人打扮,任人操控,任人屈辱。你说的对,有时候,身为王族是这样的。我厌倦了做一个公主,我要做一个女王,我要做鄯善的女王,你能帮我么?”王允看着伏色摩那的眼睛,月光下,这双眼睛明亮而坚毅,透过这双美丽的眼睛,王允感受到了伏色摩那胸中熊熊燃起的火焰。这才是一个王族应有的样子!王允单膝跪地,捧起伏色摩那的手,笑着说道:“没错,有时候,身为王族是这样的,我的女王陛下!”************小贴速尔正在家中清点自己的收益,这天的比赛,他净赚了十倍之多。账目上的数字让他幸福得如同身在云巅,幸福的无以复加。但思前想后,以自己浅薄的知识和经验判断,今后,他必须要夹起尾巴做人了。和公主,和斗兽场的联系越少越好。有必要的话,如果王子对赌坊不满意的话,他也要今早抽身出来。王子不是喜欢打仗么,看来今后自己要多多练习弓马,多多招募勇武之士,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和王子亲征几次。自己和王子的情况截然相反,王子的爹一旦升天,他就将加冕为王,成为至高无上的人物。而自己的爹一旦升天,他就将变得无依无靠,偌大的家族还要靠他来支撑。在这一点上,他一定比王子更加孝顺,因为说不定王子每天都在盼着自己的爹升天,而自己却希望父亲能够长命百岁,最好再活五百年。不过,这显然不可能。从今天斗兽场的表现来看,王子的地位坚如磐石,无人可以撼动,原先寄希望于伏色摩那能够牵制鄯朱那,看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今后,自己必须心无旁骛地做王子的狗,直到赢得他的信任。不过,想到王子的行事风格,小贴速尔就有些头大。喜悦与烦恼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有些烦躁。这时,自己的父亲突然回来了,他前去迎接。看到小贴速尔在府中,宰相楞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要去紫萝宫庆祝的么,为什么不去?”小贴速尔笑道:“爹,你开始什么玩笑,都这时候了,还去找公主,那不是找死么。王上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鄯朱那搞了那么多动作,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这要随便是个将军什么,估计当场就被格杀了吧,还留着生崽么?”“所以你觉得王上是在默许鄯朱那么,他的地位就万无一失了么?”“是啊,还有别的解释么?”贴速尔笑了起来,说道:“你啊,太不了解咱们这位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