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韩子陵心潮翻涌,有些跪不住了。
情势完全不按预料发展,凤宁入宫之事一旦变成天子密授,一切的一切都得让步,就连他与凤宁的婚约都算不得数了。
谁都没有资格跟天子抢人。
怎么办?
大约是看出他心有不甘,永宁侯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韩子陵还不至于敢当庭叫板,被迫咬着牙深深埋下头。
自鸣钟又敲响了,一只孤雁在檐头盘旋片刻,被这一轮钟声震得跃向天际深处。
侍奉在女官之首的杨婉张望长空,忍不住感慨万千。
皇帝真是好手段,轻飘飘一句话,让局势全然翻转,方才她还替李凤宁惋惜,惋惜她即便侍奉圣驾恐也晋升有限,因为她的“出身”是有垢的,往后谁都可以暗暗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可现在她成了皇帝唯一“特选”入宫的女官,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叫一劳永逸,什么叫釜底抽薪,这就是了。
方才在养心殿她还奇怪,裴浚让这么多女官随驾目的何在,现在她明悟了,就是告诉所有人,别打李凤宁的主意,她是皇帝本人亲自罩着的。
今个儿事情捅出时,杨婉都忍不住为幕后之人叫绝,即便皇帝青睐李凤宁又如何,朝廷脸面不要了?规矩法度不要了?他被架在火上烤,他必须给世人交待。
而他现在给出的交待,实在是精彩极了。
精彩到了杨婉都忍不住羡慕。
接下来,裴浚让女官散去,单独召见方才几位臣子,对着这些御史自然是一番嘉奖,众御史得知是皇帝密授,也不好说什么,相继告退。
很快裴浚将李巍宣了进来。
那李巍人还在门槛外,便已双手加眉一步三叩首,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往前跪进来,
“臣李巍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他还真就没算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藏了女儿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日么?
皇帝若是没看上凤宁,又怎么会为了她大费周章?
李巍这会儿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很得意是吧?”
这时,圈椅里那清隽的帝王,扶着茶盏慢悠悠品鉴,勘破他的心思,朝他睨来一眼。
三交六椀菱花隔扇矗立在两侧,隔出一幽深高耸的碧纱橱来,格栅上雕刻金龙和玺纹路,繁复的花纹层层叠叠交错而下,给人一种极为恢弘的美感,而那个人就坐在这一片威赫的气晕中,令人不敢仰望,
李巍怔愣片刻,慌忙摇头,“陛下,臣惶恐,臣岂敢得意,心中戚戚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君恩。”
裴浚不吃他这一套,将茶盏交给柳海,交叠的双腿放下来,正色看着李巍,
“李爱卿打着什么主意,朕门儿清,可朕这个人实在不大擅长趁人意,李爱卿想要的,朕怕是给不了。”
李巍如闻言面上交织着惶惧与茫然,隐隐不安道,“陛下。”
不等他开口,柳海亲自交给他一份手书,李巍接过,一目扫过那剪短的一行字,险些给晕过去。
“陛下,臣有错,臣不敢,还请您饶了臣一回,臣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为您当差。”拼命叩首半晌不见裴浚反应,李巍心一横咬牙哭道,“您就看在凤宁的面儿,饶了臣吧,她将来是要给您做妃子的,她好歹也需要娘家呀”
裴浚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她靠你时你把她出卖了,她往后靠朕足矣。”
柳海倒是聪明,怕李巍再惹裴浚生恶,连忙敲打道,“李大人,圣上这已是看在凤姑娘面上轻饶了你,否则您现在就该去见阎罗!”
李巍浑身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吱声。
裴浚再问他行贿是否属实,李巍被迫交待名单,裴浚看了柳海一眼,示意他该查办查办。
最后,裴浚冷声吩咐,
“宣永宁侯父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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