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卢光斗、徐直等人,感慨万千的良洛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在床上盘腿打坐,闭目凝神潜修起来。良洛一闭眼,连日来的那些打斗场景便如重现般一一在脑中闪过。他早已深刻的意识到实战经验的重要性,因为他的实力几乎就是在一次次的实战中被“逼”出来的。正是一次次的被逼到了绝境,才让他一次又一次激发身体潜能,从而化险为夷、更进一步。他庆幸,每次遇上的对手都不是与他差距太大;他庆幸,每次自己基本都能保持理性没有蛮干。但是,下一次命运之神还能再次眷顾他吗?因为受圈子限制,自己之前遇上的对手都不是太厉害。到洛阳以后,这种情况可能会彻底“改观”,自己将不得不面对来自各方权贵的诘难、拉拢。原因无他,只因自己是楼兰女王的干儿子———现任洛阳王的干外孙!想及此处,良洛不禁暗叹一声,勉力将这些杂乱的想法驱出脑外。多想无益,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是最紧要的!不知真气在体内循环了几个周天,良洛只觉身体越来越清爽,越来越有活力。忽然他心有所感,缓缓睁开了双眼。束束光线如活泼的颗粒般向他眼中跑来,让他感到无比的舒畅。整个世界像是活过来一般,各种色彩从未如此新鲜过!天已经亮了,空旷而略显破败的院落呈现在良洛眼前———此时,他才得以仔细审视这所自己栖身的所在。这是一所中规中矩的中土院落,两进的院子,内院有正房五间、耳房两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外院则是五间供下人居住的南房,以及作为厨房、储物之用的东西配房,已经破落的院门则居于东南。内院东侧还有一条小径,走去才知原来这里还有一处用作饲养牲口家禽的后院,虽然早已废弃良久,当马圈保存的尚算完整,至少追风及另一匹马有了栖身之处,此时他们正低头吃着槽里的草料。院内还有几棵高大的杨柳,虽然叶子已经开始枯黄欲落,但却成了村内所剩无几的“原住民”。因了昨日的那场暴雨,院内积水尚未干涸,将这个早晨衬托的更加凄凉。勤快的戎成早已起身,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些草料,像照顾孩子一般精心喂过马后,再将提前购置的干粮热过,恭敬的请良洛用早餐。尽管只是粗茶淡饭,但经过数次死里逃生的二人却吃得分外香甜,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的早餐时光。在这个乱世中,没有人知道下一刻自己将面对什么。可能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也可能是危机四伏、刀光剑影。一般来说,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虽然已经心照不宣的刻意放缓节奏,但总不能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再吃一回。良洛无声的叹息一声,默默的随戎成将一应行李车马收拾停当,二人这才启程上路,奔滚滚明光村南面不远处的大河而去。大河,是任何史家讲中土起源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段历史。因为,她跟大江一起孕育了中土华夏龙族的祖先———上古时期的炎黄二帝。近万年过去了,曾经遨游神州的龙固然已经成了图腾众神般的存在,大河也远已没有了昔日阔达千丈的辉煌。然而尽管如此,她却一如既往的默默滋润着中土万民,一如既往的承载着华夏文明的希望。因为,水是一切希望的源泉。大雨过后,大河的阔度一下子从一百六十丈涨到了两百丈,滔滔的河水夹裹着滚滚黄沙,一起向东面千里外的大海涌去。一块石碑矗立在大河北岸,上书三个入碑三分的苍劲大字:阴河渡。看着在阳光下泛着青晕的大河,良洛直感到一阵头晕。一直生活在崇山峻岭间的他,何时见过这么壮丽的河流?他兴奋的不禁冲着对岸扬声清啸,然后侧身从追风身上跳下,就地接连倒翻了一百个跟头,胸中的压抑顿时一扫而空。“痛快!痛快!”良洛哈哈大笑,招呼着戎成开始四处找寻过河的渡船。或许是因为雨后河水大涨的缘故,接连问了几个岸边做船夫打扮的人,他们均摇头走掉。原来,他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结果还是被大河的水势吓到了,凭他们的小船,根本承受不了这个风险。二人沿着大河一直往上游行进了十里路,才找到一条肯载他们过河的小船。船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已近深秋的季节里,他上身仍只穿一件无袖小褂,露出结实的臂膀,裤管高高卷起显得格外利索。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有古铜色的脸庞,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别以为俺是要钱不要命,俺的驾船技术可是顶级的。在这阴河渡方圆几十里内,俺要自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就他们那技术,俺敢打包票,一看这阵势他们一准就怂了!”船夫杜老三豪气冲天的拍着同样古铜色的胸脯傲然道。船夫杜老三的条件是每次最多载一马一车一人,报酬还得是平时的两倍。虽然他的技术跟以往一样,船的容量却是有限,这次的水势也让他不得不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这是船夫杜老三要求加码的理由。技术是软条件,上船之前眼睛是看不到的。然而马上要上的船却是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已经千疮百孔,不知还能不能经得起大风大浪。但是还好,今天天气不错,河面上烟波渺渺,暂时还算平静。良洛一想只要肯渡船过河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何况或许真如杜老三所说,这一带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船家了,于是也就没有再讨价还价。经过一番商量,戎成赶着马车率先上了船。在“吱嘎吱嘎”的声响中,戎成战战兢兢的缩在马车里,不无惶恐的时而露头看看船下如黄汤般的大河,看后赶紧缩进车中。他是南方人,倒也见过不少溪流,但哪能跟这大河比?那些溪流清澈的都能一眼看到底,哪像这大河,最多看下去一尺,谁知道下面有多深!一丈?三丈?还是十丈?未知的总是令人恐惧的,况且,它还是那么的宽阔!良洛微笑的目送小船渐渐远去,又慢慢由小变大回到眼前。他拍了拍追风的头,轻拉缰绳登上小船,这时恰有一阵丝竹歌吟之声传来,他不禁哑然西顾,追风则晃了晃大头打了个响鼻。只见西边远处有三艘气势非凡的楼船正顺河东下。正中一条船舷之上楼起五层,为五桅大舰,船体用生牛皮蒙起,船头则镶嵌精钢。此船装饰华丽,做工精美,如果不是因为桅杆上挑起的几面旗帜随风飘动,良洛差点以为这是一幅画。其中最醒目的中央主桅杆上悬挂的蓝底金边大旗上,用鲜红颜色书写一个斗大的“赵”字。船上不时有人影来回穿梭,多得是美女佳人,却仅有几名劲装汉子把住船头船尾,护卫的武者人数虽少,却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示他们强悍的武功修为。悠扬清越的丝竹歌吟之声正是出自此船。在五桅大舰两侧,是两艘三层三桅艨艟斗舰,应是作为护卫舰,形状与中央主舰如出一辙,只是小了三分,确也灵活了三分。每艘船上均有将军一名主持大局,时刻听取下面负责观敌放哨的兵士的汇报,并注意主舰上的动静。每艘船上都满布全副武装的精甲护卫,个个也是凝神戒备,不敢有所懈怠。可以看出,船的主人必不是寻常官宦人家。良洛看罢并不介意,只是招呼船夫杜老三赶紧开船,双方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自己渡河并不会对这队舰船的行进造成什么影响。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那楼船的主人像是并不急于赶路,一番心思都在声色犬马之上。然而,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找你!良洛一边轻抚追风的鬃毛,一边惬意的欣赏着河上美景。将近河心时,只听一道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良洛疑惑的别过头循声望去,只见那队舰船右边护卫舰上放下一只小船,五名甲士各带兵刃在一名壮汉的带领下争先恐后跳上小船,随后他们呼喝着奋力划桨,小船如飞一般奔良洛所在的小船驶来。良洛一怔,他看了一眼船夫杜老三,发现他脸色木然,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有力的双臂机械的摇着船桨,似是并未注意到其他。他眉头一皱,心道怕什么来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良洛暗暗摸了摸背上的百斩剑。快船破水声响起,终是人多力量大,且因顺风顺水,那艘从护卫舰上放下来的小船不久即追上了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