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在晨光初升的时刻,皇帝升朝听政。
昨日富商捐粮的事,已然沸沸扬扬。
宇文彻是昨晚得的消息,那富商就是纵春楼的主侍。
纵春楼素来有天下第一楼的名声,金碧辉煌、宏伟华丽,开了四朝的酒楼,富可敌国。
宇文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家妹妹的手笔。
因为除了顾灵依没人能让纵春楼心甘情愿的用近乎两年的积蓄去兑换粮食。
再者说,除了顾灵依,再没有人有这份心。
但眼下,他更着急的是顾灵依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今天一早,朝堂之上就炸开了。
金銮殿上,玉阶龙椅。
宇文彻一身藏红色金丝龙袍,冕冠垂珠,金相玉质般的容颜恍若天人,垂手覆于膝上,绝世而出尘。
他十一岁时第一次跟着父王在金銮殿听政,那个时候父王还是太子。
皇帝是父王的父王——明景帝,是那个暴虐冷血,一日间连杀三子的帝王。
幼年的他,跪在地上偷偷去看他所谓的皇爷爷。
印象里很深刻,因为大概两个时辰里,皇帝好像是一座气势威严的雕塑,就连说话吐息间,都冷漠到不流露一丝表情。
这就像是帝王的枷锁,又好像是至尊的荣耀。
不知何时,亦不知为何,宇文彻十七岁登基称帝到如今二十四岁,他刻意在朝堂之上如同当年的明景帝一样。
把自己伪造成一座冷漠威严的雕塑。
然而,他在听到兵部谏言时,还是“腾”的一下站直了身子。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帝王,他抄起玉砌檀木案上的卷轴,猛地朝赵琮等人砸了过去!
“大乱之年,大敌当前!古将军筚路蓝缕、浴血奋战,我北朝千万万战士前赴后继、血洒黄沙,竟有如此国之蛀虫克扣军粮、中饱私囊!”
宇文彻双拳紧握,怒斥之时,冠冕垂珠随之摇荡,额角依然青筋暴跳。
朝堂之上除了中书令,皆已叩首而跪。
赵琮更是一言不发的伏在地上,任谁也没想到兵部把事做的如此直绝。
“赵琮,你身为御史台中丞,为何一意压下奏折?!你可知你罪当诛灭九族?”
赵琮绝望垂眸,沉吟再三,猛然叩首,道:“陛下明鉴,远关奏折经我御史台而呈于内阁首辅,简首辅一力压下,御史台听命于内阁,奏折呈递行于秩序,微臣不知何罪之有……”
宇文彻喉结上下一窜,任额角青筋暴跳,却被噎的说不出话。
午时退朝后,垂拱殿里宇文彻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更遑论茶饭。
中书令杨亢宗、门下侍中裴延龄等人拱手而立,即使鬓边白发横生,身形仍如松挺正。
宇文彻一一把兵部的折子批阅,一个上午亲自审了所有军粮调配的注录后,更加义愤填膺。
正欲同重臣商议,杨亢宗捋了捋胡子忽然笑了。
正午的阴天,雪白雪白的圆日躲在云里,似是白日晦月。
宇文彻眉心微蹙,望向杨亢宗,道:“老师为何发笑?”
杨亢宗教习宇文彻已有十五年,独他在朝堂不须跪,同于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