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不是千树吗?”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瞅,卧槽,不是相亲后援团的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吗?胖先生,杜海棠,济爷,喊我的,是姜师傅。他们都穿的特别厚,除了杜海棠没拿东西,只挎着一个本田包,都拿着满手的东西,胖先生一个人拿了两份。我一愣:“你们怎么来了?”“废话!”济爷不高兴的说道:“留守老人想找个热闹点的地方过年,不行啊?”“行了老济,”杜海棠带着笑说道:“千树现如今已经是大城隍爷了,你这么说话,当心遭报应。”“遭报应我也认了。”济爷梗着脖子说道:“以前我还打过他呢,要遭报应,早就报应了。”是啊,小时候我不听话,济爷把我往腿上一横,簸箕大的铁掌拍下来,那可是真的打,搞得我屁股上都是手印子,下河洗澡的时候,米其林他们都问我咋被打的这么严重,我就告诉他们,济爷练过如来神掌,千万不要再去济爷那捣乱,不然手印子都是轻的,他一不高兴,奇经八脉给你震断了,吓得那些小孩儿没有敢上花圈店的。“说的。”我只好松开了芜菁的手,过去把济爷他们几个手里的东西给拿过来了:“这都是……”“马面鱼,好吃!”姜师傅忙说道:“还有雷州的好米,赣江的菜,你说,下雪的大冬天合适干啥?下火锅嘛!”好家伙,这算上马三斗在内都够吃了。“下雪天还有一样,那就是打麻将。”胖先生很认真的说道:“不打麻将怎么能行?千树啊,我带着一兜子,一会儿注意点,别撒出来,凑不齐了没法打。”“好咧!”我答应了下来,他们忽然就一起不吭声了。一抬头,原来他们都正在注视着芜菁。芜菁很大方的对他们笑了,并且从我手里,特别自然的分担了一些东西:“走吧?”“走。”我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回头就跟他们得意的挤了挤眼。济爷一下就给笑了,那表情,像是在为我骄傲,还低声跟姜师傅吹牛逼:“怎么样,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想干的事情,就没有干不成的。”姜师傅撇了撇嘴:“就你能耐。”可姜师傅眼睛里,也层层叠叠的,都是笑意。带着他们回到了庙里,果然都还没吃完,香气熏然,院子里就闻得到。我回头看着芜菁,特别诚恳的说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要是有不习惯的,我可以……”“我会去习惯的。”芜菁微微一笑,看向了我的塑像:“塑的很像。”“到时候,你的肯定也很像。”我指着姜师傅:“那是世上最好的塑像师父,她说了,能弄的跟你一样漂亮。”姜师傅回头一瞅,嘿嘿的笑了,摆了摆手:“对,他没吹牛,这事儿,只管交给我们吧,城隍奶奶!”“哎,姜师傅来了!济爷也来了!”本来正在跟小茂拌嘴的唐本初一看来了人,高兴了起来:“快坐快坐,有好的吃!”而他这么一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也都看见芜菁了——全愣住了。我挺胸抬头,特别得意。“那当然了。”姜师傅对我拿着的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使了个眼色:“姜师傅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蒸羊羔蒸鹿尾……”唐本初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盯着芜菁没礼貌,直接来一套报菜名,去跟菜名叹为观止:“确实都是好东西!”其实却偷偷跟我冲着斗地主三人组使了个眼色。她们三个都很不自然。雷婷婷陆茴和小梁都知道芜菁的事情,这下真的能凑成一桌麻将了。芜菁不认识她们,倒是特别大方的也往她们中间坐:“你们……会打麻将吗?”“会是会……”几个人表情复杂,有点大眼瞪小眼,芜菁倒是先说道:“那,咱们凑一桌,过年了,不就是要这个喜庆意思吗?”别说,她们还真凑上了一桌,一开始是有点拘谨,可是后来,都放开了,甚至面红耳赤这一张牌是该碰还是该吃。“先吃!”胖先生反客为主的坐在了主位上,大手一张:“这汤不行,给我换竹荪熬出来的那罐头高汤,还有这火,给我往大里调!”一帮人嚷嚷着,让城隍庙格外的热闹。“李先生,还以为你们冷冷清清过年,感情这么热闹!”一抬头,连古玩店老板,也带着商店街一帮人来了,蜜姐,小虎,还有板面老板,整整齐齐的。“你们也来了?”我挺惊喜的站了起来。“我们家里都不热闹,寻思了一下,不如就一起过年了!”蜜姐大大咧咧的就进来了,说道:“都慢点吃啊,我还带着烤羊腿来了!”“哎呀。”胖先生和马三斗异口同声:“那敢情好!”“你说这么热闹,不喝酒可不行!”紧随其后,丽姐竟然也来了,身后的丽姐夫带了好几箱子酒:“大家敞开了,赤霞珠!”“好!”酒足饭饱想尿尿,大家正欢欢喜喜的斗地主闲聊天呢,我就穿过了人群,出去上厕所——喝酒喝的红头胀脸,倒是觉得外面凉快。雪还一直在下,明天可以堆个大雪人了。忽然有个人推了我一把,差点没把我给推雪地里去,还好老子身姿矫捷,给站稳了,特么哪个不知死的鬼——我一瞅,是面无表情的死鱼眼。“你有病?”“你有药?”他死鱼眼一翻:“来点吃,治疗治疗我妹妹的心痛。”这话一下把我给说心虚了,只好问道:“陆茴的事情……”“天下下雨,娘要嫁人。”陆恒川伸出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去接雪花,看雪花在他白皙的手掌心里融化:“关老子屁事。”“别人老说你帅,我还有点不服气。”我忍不住说道:“不过今天真的感觉你格外帅。”他还是言简意赅:“那是因为你一直眼瞎。”你说这个人,特么会不会聊天?“啪嗒”一声,房檐上一个祥瑞御兽脑袋上积攒了太多的雪,掉下来了,把本来无瑕的雪地砸出了一个坑。“那你那个生死劫,”陆恒川看着那雪,问道:“你有了什么想法没有?”“该来的总会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等着了,没办法,上辈子欠下的烂债,这辈子还。”我答道:“这一辈子,我不就是来还债的吗?”他跟我并肩坐在了石头凳子上,一起看漫天的雪:“是啊,反正你还没死呢,那就到时候再说。”你大过年的,说话就不能吉利点吗?本来想骂他,但是想想算了,反正不管做什么,他都跟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样真好,我心满意足。未来何从何去,那就未来再说,把当下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生前死后的事情,生前死后再说。雪越来越大了。“师父,你跟陆先生又结伴撒尿去了?”屋里传来了唐本初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快来帮帮我,我这边要坏,钱全输给胖先生了,师父,陆先生,快来帮我力挽狂澜啊!”你这个孽徒,太清堂的人都被你给丢光了,关键时刻,还得老子出马。我赶紧就回去了,一转头看见陆恒川脑袋上落了雪,给他一巴掌,欠欠的就把他脑袋上的雪给扫下去了,他一愣,追着要打我,也就一前一后的进到正殿里去了。瑞雪兆丰年,今年,说不定是个好年。(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