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庆见儿子和皇子相谈甚欢,心中也自暗喜。
刘光世有心结交赵构,不免卖弄本事,指着城外战团:“西军数十万兵马,若论斧头使得好的,不过四人。”
赵构果然有兴趣:“哦?不知是哪四人?”
刘光世道:“乃是曲冀王高四人!头一个曲端,乃是老种相公爱将,次一个冀景,号称‘河东斧魔’,也是一身惊人德本事,可惜此前吾等血战河北,殁于王事。第三个‘夜叉’王德,乃是末将部下,南征方腊时……哎,不幸战死,第四个便是高世宣,人都称他‘血手’。”
他只顾吹嘘,暗暗捧高自己,险些说出王德“南征方腊立功无数”来,话都到了舌尖,猛想起那些功劳早被自己笑纳,连忙吞了回去。
好在赵构不曾留意,只叹息道:“西军四斧,不料已折其二,好生可惜!这个血手,却不可让他遇险,刘将军,我看敌众我寡,不如你领人马去接应一回如何?”
刘光世“啊啊”两声,面色急变,心道罢了,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童贯在一旁面无表情,肚里暗暗大笑:这个小滑头,在老夫面前,便讨好起皇子来,却是要做什么?
当下一声不吭,毫无为他解围之念。
童贯可以不管,刘延庆却不能坐视,瞪了儿子一眼,上前道:“九皇子说的不错,高世宣出战,本是为了送信使突围,我这里救兵去急了,辽兵以为要决战,反而误事,待他归途时,我和光世自然要接应一番。”
刘光世连忙点头:“对、对,要待他回程方好接应,不然怕误了大事。”
赵构一听,倒也有理:“原来如此。”这才安心观战。
这时城外局势又变,五百宋军精骑,倒下已经过半,一直被包裹在中间的姚兴,陡然发力。
但见他背插双刀,手舞长枪,一马突出,连挑二三十人,撞开乱军,望西北而去。
童贯看得真切,重重一锤城垛,大叫道:“好!真不愧是某爱将!”
辽兵见走了姚兴,欲待追时,高世宣忽然把兵马横展开,死死缠住厮杀,赵构看得心惊肉跳,连声道:“是不是该去接应了?快快去接应吧!”
刘延庆又暗瞪儿子一眼,无奈叫道:“来人,去点三千兵马,随我父子去接应高将军。”
话音未落,辽国两个皇侄耶律得荣、耶律得忠,双双杀出,一个使青缨宝枪,一个使方天画戟,双战高世宣。
高世宣一路摧锋苦战,早已力疲,被这两个缠住,哪里得出?
眼见麾下兵马不断凋零,心急之下,斧法顿乱,耶律得忠觅个破绽,画戟递出,死死压住他斧头,耶律得荣趁机一枪,将高世宣戳下马背。
城头之上,赵桓、赵构齐声惊呼,刘光世却是呼的出了一口长气——此人既死,虽然少了员猛将可惜,但是不用出城,终究还是觉得划算。
姚兴不知高世宣未能生归,只顾打马奔逃,一路冲到黄河边,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沿河而上,赶到郑州,正要觅船儿过河,忽见那河面狭窄处,辽军所搭的浮桥历历在目,潜近前一看,只有百余辽兵守在桥头,不由大喜,驱马舞枪冲上前去,将守卫尽数杀散,过桥奔山西而去。
有道是:你方算罢我登场,各展奇才杀戮忙。五万辽军城下立,其余人马在何方?
第613章金牌催欲雁门开
却说种师道领兵四万,自离雁门关,星夜南行,恨不得化生双翼,一下飞至汴梁城。
不料人心不及天意,他越是急,老天却越要作对,连日降下大雪,把那高山深径,热血丹心,尽数染做苍白。
大军履霜踏雪,一天只行得十余里,便已疲惫不堪,许多士兵受寒,眼见得病患日多,老种心如火焚,也竟一病而倒。
要知这位老种相公,今年正是七十整寿,平日里或还精神矍铄,一旦病倒,历年旧伤一齐发作,竟是连坐起都难。
饶是如此,种师道犹不肯歇留一日,唤众将于榻前,强提一口气,低低说道:“辽兵上一次杀至汴梁,还是后晋之时,自本朝开国以来,何曾至此?此乃武人奇耻也。吾已老迈无能,喜哉诸君尚健,吾若病死,勿使入土,乞汝等抬吾棺木往行,若不见汴梁围解,吾不得瞑目也。”
言毕,浊泪滚滚而落,咳血染红白须。
众将感奋,各回营中,告诸军曰:老种相公病至垂死,尚自忧国,吾等何惧于区区霜雪?当急行之。
三军闻之,无有不动容者,遂忍冷熬寒,涉雪长驱,这一日,大雪终停,来到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