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身子靠着车厢的阿秀,原本因为小柔的缘故还有点悲伤,但此时此刻,置身于山崩地裂的天灾般的场景中,她只感觉脚下的地面好像海浪一样上下起伏,而自己渺小的身躯就好像漂浮在海浪中的一只蝼蚁,身不由己地被巨浪席卷而上,再轰然落下,强烈的震撼令她头晕目眩。
至于刚才的那点伤感,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阿秀慌乱地抓紧了车厢,就好像落水者抓住了一块浮木,伴着连声尖叫,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推上了万丈高空,又狠狠摔落。
“娘亲!救命——姥姥!我要死了——”
心头只剩下了震撼和恐惧,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喊得嘶哑了,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地糊了一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的动静终于小了,阿秀仍不敢睁开眼睛,抓着车厢的五根手指头都攥得发白。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完事了。”
阿秀身子一颤,陡然松懈下来,好像失去了浑身力气,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泥水坑,幸好被江晨一把扶住。
“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呜呜呜……我差点以为要死了……”阿秀靠住江晨,好像没了骨头一样,只有抓着他才能站稳,一边哭一边骂,“你個死鬼就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我也好跑远些……呜呜……我还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江晨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为她顺气:“是我疏忽了,忘了你没坐过过山车。”
“都怪你,害我这么丢脸!衣服也脏了,得找个水塘洗洗……”
“没事,擦擦脸就行。”
“不行,我要找个水塘!不许附身!不许偷看!混蛋!给我滚出去!”
最后一句阿秀说得有点迟了,旁边的江嫣已经顺势一步融入了她的身影,但很快又面色古怪地走了出来。
“抱歉,抱歉!”江晨连忙转头背对阿秀。
他起初还有点奇怪,阿秀除了脸上有泪痕之外,衣服都还是干净的,怎么非要找水塘。所以习惯性地让江嫣附身去打探个究竟,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又赶忙让江嫣走出来。
“都怪你!不许跟着我!”阿秀面红耳赤,跺了跺脚,气哼哼地走开了。
江晨看向后方另一辆车上的苦陀禅师:“禅师,你没吓尿吧?”
苦陀禅师忙不迭地摇头:“侥幸侥幸。”
他毕竟自小修行这么多年,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定力要比阿秀强一些,只是吓跪了,倒没有吓尿。
他不敢直视江晨,只是低头盯着他的脚面,隐约感受到那一抹苍茫高远的气息,如同巍峨耸立的高山,与刚才那种火山喷发、岩浆崩裂、浴血的魔神咆哮着挣脱锁链的景象截然不同,但仍然让人忍不住想要下跪臣服。
江晨笑道:“禅师胆子挺大啊。”
“不敢不敢。”苦陀禅师感觉自己谄媚的语气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幽兰寺的脊梁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现在又没在幽兰寺,谁管什么脊梁。
苦陀禅师回到马车上,默念了好几遍经文,才感觉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
但他心里始终有种隐忧——再这样下去,自己对于佛主的那颗虔诚之心,很有可能发生动摇啊……
不行!岂可有这样大不敬的念头!
倘若我有一天背离佛主,就让天上的雷劈死我吧!
苦陀禅师忽然揉了揉眼睛,探头向车厢外的天空望去——雨什么时候停了?
之前原本密布在天空中的乌云排成一圈一圈的漩涡状,只剩正中央一点蔚蓝,恰好处于这座山峰的上方。
——刚才那一拳,将乌云都冲散了?连苍穹也感觉到了惊惧吗?
苦陀禅师心慌意乱,连忙双手合十,诵经不止。
……
马车驶过平坦的大道,阿秀掀开布帘,看着旁边飞速后退的山壁,心中骇异不已——这些都是刚才那一拳所开辟出来的道路,竟然如此齐整,好像刀劈斧砍过一般。
江晨微笑道:“你放心吧,小柔他们已经转世轮回去了,一定能投个好胎。”
阿秀有点相信他的话了。以这家伙的拳头作为路引,恐怕就连阎王都得卖他几分薄面。
她犹豫了半晌,问道:“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江晨笑道:“挺高的,至少三四层楼那么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