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息!”
繇猊怒张的狮口咬碎刀光,受激之下,蟒尾一甩,把阴九幽肩颈的白虎头颅扫得粉碎。阴九幽如遭雷殛,吐血踉跄倒退,半途中身形一旋,化烟飞逃。
“阴教主技穷了。”燕击浪这才转过身,如影随形地追上轻烟,一掌似疾似缓,横空切过。“噗噗噗!”轻烟断成数十截,摔到地上,变成阴九幽四分五裂的尸首。蓦地,一道虎形黑雾从残骸内钻出,刚要逃窜,被燕击浪大手凌空拍下,灰飞烟灭。
手掌在地上一撑,燕击浪借力跃起,扑向远处,目光兀自在支狩真附近停顿了一下。先前此处尚有二人,早被他气机锁定,如今竟都莫名失踪,再无半分感应。
“有意思!”燕击浪不恼反喜,变数出现,意味着遁去之“一”不再无迹可寻。倏然间,他在半空一个横移,蓝紫色的电光瞬息击至,落在原先位置,径直飙射出去,打得岩石炸开,十多条深长的裂纹沿着山势延伸。
清风的剑斩又一次落空,握剑的指节绷得苍白。
雷电如吼,雨沸如瀑,两旁草木飞速倒退。清风跃过崖,冲过林,再折回来一路苦苦追逐着燕击浪触目可及,又遥不可及的背影。
崎岖山路,兜兜转转,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一如八岁时,娘亲执着他的小手,一步步走向太上神霄宗的雷霆崖。陡而长的山阶,一样望不到尽头,汗水是湿透全身的大雨。
每有道士走下来,娘亲赶紧拽住他,避让到最边上,垂下头,露出卑微的笑容。他偷偷往后瞧,道士的背影遥不可及
“砰!”燕击浪高高跃过一堆山岩,陡然一个滞停,右腿毫无征兆地向后踢出,正中山岩。
血肉掺着泥浆喷出,岩石化作九仞的模样,胸口洞穿,心脏碎烂如酱。金灿灿的飞来峰“骨碌”一声,滚到燕击浪脚边。
“这东西倒能换些酒钱。”燕击浪脚尖一勾,飞来峰挑送入怀。
三十丈之外,清风爆发出怒雷般的厉啸,直扑过去,全身清气倾巢而动,一时电光如雨,倾泻疾射,覆盖住燕击浪每一处可能避开的角落。
燕击浪倏地手足一缩,身躯蜷起,繇猊像一块巨大厚重的盾牌,牢牢护住了他。电光纷纷射在繇猊身上,溅出血雨,激起一缕缕白烟。繇猊痛吼着剧烈抽搐,尾巴轰然拍在山岩上,砸出一个凹陷的深坑,数十道裂沟辐射出去,乱石翻滚,泥浆奔流。
燕击浪四肢展开,弹跳而起,再度甩开清风。十来个起落,他已奔近山腰。气机遥感之下,道门每一个人都逃不出他精神力的锁定。
山腰岩壁如削,中间裂开幽暗的狭缝,张无咎站在那里,绝望地望着燕击浪挟繇猊扑近,手足僵硬如木,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砰!”一道身影从高险的山巅直坠而下,像一道凌厉劈下的闪电,孤独又耀眼。
水柱冲起,泥石迸溅,那道身影落在山缝前,踉跄了一下,缓缓直起腰,桃木符剑指向燕击浪。
燕击浪惊讶地看了一眼清风,停住脚步,繇猊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震得岩壁摇摇欲坠,碎石簌簌而落。
清风立在大雨中,溅满泥水石灰,整洁的道髻被狂风吹得散乱。
漫天雨水泼上脸颊,冰冷无情,又有一种灼烧的刺痛。娘亲病死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站在大雨中,孤独又无助。
燕击浪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友道心坚定,实乃洒家生平仅见。你走吧,洒家不为难你。”
清风默然无语,只是攥紧符剑。光润的暗红色桃木剑柄,用了百年,依稀还残留着昔日的粗糙。
这本就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桃木,他看着娘亲在油灯下慢慢削磨,剑胚出来了,窄窄的剑柄也出来了
符剑一动不动,指向燕击浪,剑身不断亮起一丝丝一缕缕的光,直到整柄剑化作一道眩目抖动的电光。
“最后,”清风的声音低沉有力,“我还是一步步走上了雷霆崖。”
他抬头望着天神下凡般的燕击浪,道袍激扬,身剑合一,义无反顾地直冲过去。
娘亲,我们不需要低头。
剑光破空,黑暗的天地变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