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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五（第1页）

阳光是冰冷的。

可这并非太阳的错，只不过是原本用来感受它的那些皮肤此刻都丧失了应有的能力：他们一个接一个变得冰冷，一个接一个。

其实躺在太阳光底下、躺在被晒热了的土黄地面上也并不会真的如何冰冷。有些甚至晒得实在太久，晒得比他们活着的时候更热，那些皮肤、肌肉和骨骼都触手滚烫。

这些躺在地上的人为什么不因为太烫而站起来、走到阴影里去呢？

祖玛玛想到这里，突然觉得目中所见的世界有些恍惚。

她想要弯起手肘去揉一揉眼睛，但她的身体只是微弱地蠕动了一下。然后是两下，第三下——

“安心躺好吧孩子，你至少现在是不会死了……虽然也不一定。”弗拉克领主拄着长剑站在所包裹着她的那一团柔软织物不远处，说完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另外几个战士。

五分钟前，一小队被混进城里的沙匪引开的城防卫兵带着两个孩子冲到了他所在的地方，声称出现了源石反应。这有些不合规矩，正常来说他们更可能不管注定要死的可怜受害者，专心去追捕那些竟然对普通人浪费活性源石的疯子，又或者直接前来向他报告敌人中有人使用了这种极其危险的疑似刺杀手段。如果真的要凸显自己的善良和高道德观念……他倒是相信自己的卫队里会有想要这么表演的小伙子，但正常也应该是送去诊疗所才对。

直到他看见了她们两个的脸。

“你们做得很好……非常好。”他的神色看上去分外郑重：“我会记住你们的，希望这场卑劣的袭击之后我能有幸亲自奖赏你们。现在先去休息吧，你们的领主需要你们之后与他一同战斗。”

知道自己做对了的士兵激动地应诺退下，留下弗拉克领主再次转回向那两团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大半边眼睛的“病人”。其中一个似乎已经醒了，可以看到她的眼皮和身体都在轻微颤动；另一个还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偶有些很不明显的起伏。他花了大约一秒半认出了两个孩子在不久前还属于那个来自东边雨林的商队——并且就走在那位体型格外引人注目的大酋长身边，然后立刻兴奋了起来。

他正缺一个拉拢周边强大战力的机会。

“幸好我把仅有的三支急性源石感染抑制剂都带在身上了，否则你们俩现在……应该是已经在某个临时征用的房间里变成粉末了吧，说不准还会镶在墙上？希望你们的大酋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这笔钱可真不少啊……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买来应急的。”

说到这儿，弗拉克领主貌似想起来了什么，面色一阵扭曲后朝地上轻轻啐了一口：“那些该死的哥伦比亚奸商……唉，反正你们就算醒了也听不懂，让我暂时抛开形象抱怨一下吧。好吗，孩子们？”

他站在一处视野良好的小型高台上，脚踩着刚刚被亲卫用木头箱子和其他什么东西堆起来的临时观察点。从这个地方向前看去，士兵和沙匪在战斗中隐隐形成了僵持之势。

虽然这种僵持是以后者一方成功推进了两个街口为代价的。

最精锐的领主卫队在交替掩护、逐步后撤的过程中损失了可能超过三十人的兵力，这些还停在沙匪进军道路上的战士们显然不大可能还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但凭借他们牺牲所争取来的时间，一部分紧急应召的民兵和被强行征募的周边居民在靠后方一些的位置上成功筑起了临时街垒，让守军得以依托防御物进行战斗而非被迫继续用血肉之躯阻拦骑兵。

这种防御街垒的筑造方式，还是弗拉克领主父亲统治的那时候从几个自称高卢遗民的外来塞拉托人——其实他们多半也只是听说过高卢遗民罢了——那儿学来的知识，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用到这门技术的那一天。

虽说现在他觉得多了解些东西确实是好的。

峡谷镇的构造和其他小镇没有太大区别，能够允许大队骑兵和步兵展开的道路也就仅有他们脚下这一条半的主干道而已：大部分长度位于西北边的城门后方，那边外来客商很少，居民也略为贫穷和分散一些；整个镇子的精华所在则位于偏向东南侧的城镇中心与领主宅邸处的分岔口后方，这里大路分出两条分支，各自连接东边和南边。所以，守住领主府通往西北城门的路口，就几乎不会存在被人抄了后路的问题……虽然现在来看这个“几乎”已经变成了现实，有小股敌方部队不知何时已经混了进来。

但这儿还是得守住。

民兵中较为合格的或者说城镇防卫军的后备部队已经被弗拉克领主派出到剩下两座还在掌控之中的城门，封闭大门并守卫城墙。他不算太担心那些强盗还有后手，有破城的方式，因为现在担心那些也没什么用，眼下的情况更为紧迫。

紧迫，但不危急。

失去冲击能力的沙匪队伍很快就体现出了他们薄弱的军事素质，几次凭借乱哄哄的队伍试图强行突破街垒的后果也就仅限于前方留下的许多具尸体。这种失败让他们几乎停滞了下来，而弗拉克领主猜测他们很快就会试着绑架镇民作为肉盾来冲击——如果这些从未攻过城的强盗突然动了脑子的话。

对两个孩子抱怨几句之后，他又回过头思索现在的局势。刚才他对新赶来的士兵宣称把在他身边战斗作为奖励的一大原因是他已经把自己的贴身近卫派回了领主宅邸，让他们真正做好准备。他并不放心只靠传令兵和宅子里的仆人就能带来所有必要的东西，何况就算带来了也免不了现场披挂的时间。

鉴于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紧迫到必须有一支预备队作为中流砥柱随时待命了，弗拉克领主认为此刻更需要这些精英彻底发挥出自己的力量：凭借他们的铠甲、马匹和武装侍从。

是的，作为一个因为贸易而算得上富裕的小镇统治者，他在自己的府内养了一小队具装骑兵。这些人被他命令走小路绕到敌人后方，再展开队形发起冲击，以此来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又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看着依旧几乎没发生改变的前线战场，弗拉克领主轻笑起来——

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脚下地面传来了因为大型生物奔跑而产生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