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独孤湘不禁捂住脸惊声尖叫起来,江朔也大吃了一惊,同时感到背上的独孤问亦抽搐了一下,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却听独孤问在他背上轻声耳语道:“朔儿,快拉住湘儿。”
江朔这才注意到独孤湘浑身战栗,握紧了手中白练长索,似乎马上就要忍不住动手,忙伸手握住她的腕子,独孤湘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挂满泪水,语带哽咽道:“朔哥儿,他把……他把静乐姐姐给……”
独孤问仍是轻声耳语道:“湘儿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此刻我中毒已深命在旦夕,奚王有数千部众,可不要在此逞一时之勇。”
独孤湘对爷爷的话却恍若未闻,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白练,仍是自顾自对江朔念道:“静乐姐姐……静乐姐姐……呜呜……”
江朔怕她突然失控,又不如何是好,只得紧紧握住她的腕子,只觉一阵阵震颤传来,独孤湘反而抖得更厉害了,江朔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这一路来虽已见多了生死,但静乐公主是独孤湘亲近之人,不相识的武士死的再多,自然也不能与亲人之死造成的精神上的冲击相提并论。
江朔和独孤湘年纪轻轻就各自练成了精妙的武功,然而二小武功虽高,但年岁来说终究还是孩子,突遭此变故,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独孤问虽然气息奄奄地伏在江朔背上,但他阅历丰富,定力甚深却非二小能比,他仍保持着冷静,伏在江朔背上耳语道:“朔儿、湘儿,先听这奚王怎么说,若真是他杀了我们独孤家的女儿,这笔帐早晚要和他清算,却不用急在一时。”
江朔感觉到独孤湘仍是颤抖不止,便运炁自独孤湘手腕神门、少府二穴注入,神门、少府皆属手少阴心经,独孤湘只觉一股和煦的内力注入,恍惚的心神稍感安宁,不自觉地靠在江朔肩头轻声抽泣,江朔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所能做的只有任由湘儿靠了,以手轻轻拢住她的肩头。
李怀秀见了静乐的头颅,也十分惊异,默然良久,才颤声问李延宠道:“怀信王,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杀了我妻子?”
李延宠道:“我此番北上与契丹联军抗敌,出发时,已先杀了唐皇赐婚的妻子宜芳公主祭旗,以示我反唐决心之坚。我军进军之际,却遇着了护送静乐公主南下的燕军曳落河,我们将那路曳落河尽数剪灭,这贱人自然也不用留了,为兄替你将她杀了,你便可以安心反唐了。”
李怀秀怒极反笑,道:“我契丹人反安禄山,并非反唐,再说静乐是我妻子,又何需怀信王你替我处置?”
李延宠嘿嘿冷笑道:“安禄山难道不是大唐的节度使?你反唐皇最宠信的节度使,却不反唐,岂非咄咄怪事?奚族与契丹联手反唐,我已杀了赐婚公主明志,阻午可汗,你却还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么?”
李怀秀道:“我契丹何时说要和奚族联手反唐?”说到此处他忽然一惊,转头盯视涅礼,涅礼是契丹的大迭烈府夷离堇,乃契丹八部全军主帅,其权柄不在可汗之下,因此怀秀不禁怀疑涅礼绕开了他与奚族私下达成了同盟。
涅礼看出了李怀秀眼中的怀疑,忙对李延宠道:“怀信王,哪个和你说得二族联手反唐的?”
李延宠对着涅礼瞠目而视,道:“大夷离堇,你们方脱险境就翻脸不认人啦?不是你差人来饶乐找我,说要联手反唐的么?怎地现在倒装得浑不知此事一般?”
李怀秀一按刀柄道:“大夷离堇,二族联手这种大事,你都不知会我一声,可有点太不把我这可汗放在眼里了。”
塔里古本与涅礼更亲近,他见怀秀手按宝刀,目露凶光,恐怕他对涅礼不利,立刻也手按刀柄,挡到涅礼身前道:“可汗,危难之际,可别内部失和。”他虽未动兵刃,但言语中对可汗可是不太恭敬。
奚人和契丹人虽然民族同源,但语言不通,大唐周边各族互相语言不通时反倒都以汉语交流,因此怀秀、李延宠、涅礼对话之际,说的都是汉语,杭翰却不懂汉语,不知怀秀和涅礼、塔里古说些什么,但他是怀秀从弟,见塔里古无礼,听出他言语中颇不客气,立刻抽弓搭箭指向塔里古,他身后的亲随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首领张弓,也跟着一起拉弓扣箭纷纷指向塔里古。
塔里古手下的突吕不部众见杭翰以箭指着自家首领,立即抽出佩刀围了上来,而杭翰的突举部本是突吕不部分出的一营,手下弓骑有不少本是塔里古的部下,登时突举部内部分成两派,互相瞄准,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而怀秀的楮特部、涅礼的迭剌部的武士也纷纷加入对峙,各拉兵刃互相怒目而视。
眼看就要动起手来,涅礼喝道:“都做什么!做什么!速速放下刀箭!契丹男儿合则生,分则死。今日已折损了上万人,你们还要内讧么?”
李怀秀也道:“杭翰放下弓!”
杭翰道:“可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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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秀喝道:“放下!”
杭翰只得松开弓弦,放低弓箭,却并未抽回箭矢,塔里古见状也不为己甚,松开了按着刀柄的手,四方部众见状这才放低手中武器,紧张的气氛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