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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林(第1页)

救赎教会的法师大都在加入审判廷之初便被分派到非籍贯地教区的法师团。教会审判廷的规章明明白白写着,不允许廷内法师与昔日亲朋故交保持密切联系——虽然克里斯觉得这一则规定未免有悖于人性,但很奇怪,在其他方面管理松散的审判廷偏偏在这条规定下对法师们要求严格。是以,哪怕迄今为止克里斯已经接触过不少法师了,但他似乎极少他们听谈论自己的出身背景。

亚尔林是第一个问他是否了解与“法师”这一身份相关的群体普遍出身如何的人。

克里斯一时间摸不准亚尔林想表达的意思:“您是想说……”

“我是想说,您出身高贵,对诺西亚中下层民众的生活知之不多也属正常。站在您的角度,法术意味着诅咒与折磨,但对于大多数出身微贱的审判廷法师而言并不是。成为法师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恩赐。”克里斯觉得亚尔林此刻的姿态有些似曾相识。从法穆镇回坎德利尔的途中,那辆车窗结了霜花的马车上,他似乎也曾在莱因斯眼底见到过相同的复杂情绪。

但亚尔林的性格比起莱因斯要沉静得多,他也不习惯用讽刺的语气与人对话。那双夜海般的蓝眸仅仅用了一秒就将不该外露的情绪收敛干净,只留下一丝得体的、礼貌性的笑意。

“您从来没有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也从不曾面临无权无势、受人欺压的窘境。您永远不会明白,只差一个铜铸就能救下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但偏偏就是差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凑不齐那一个铜铸,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对于这座塔里的大多数人而言,如果他们没有成为法师的天赋,那么,他们现在可能是哪个小城镇路边早已腐烂的尸体,可能是每天都饿着肚子入睡的鞋匠、木匠、瓦匠,也可能是某个监狱里的犯人,诺西亚边境之地的亡命徒。总之,他们不会过上今天这种有尊严,不愁吃穿的日子。”

克里斯沉默了一下,隐约间好像明白了塔内法师团对自己态度古怪的缘由。

他们认为他是个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的皇室子弟。什么都不用付出,仅仅只是靠着出生在罗德里格皇后的肚子里这一点,就能享受他们为教会卖命到死都未必能得到的一切。

“我确实不了解法师们的出身,”不得不承认,亚尔林隐晦的批评有一定道理,但克里斯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辩解两句,“可您似乎也并不了解我。”

“您只知道我是被预言为末世最后的‘希伯普利’的,诺西亚的三王子,不受皇帝陛下的喜爱,所以在罗德里格公爵府长大,对吗?”

亚尔林没有答话,他的神情却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克里斯——克里斯说对了。

“我不否认我的出身比诺西亚的大多数人要好得多。如果是在一年前,在那趟南约克瀚之行前,我或许会反驳您,说出‘虽然我出生在卡斯蒂利亚皇族,但这并不是我的幸运’一类的话。可是现在我不会那样说了。法穆镇事件对我最大的改变,其实并不是法术意义上的。见到那些真正穷困潦倒、生活艰难的人,我才知道,自己从前视人的目光是多么的高高在上。曾经我以为我被关在罗德里格公爵府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我以为我被我的亲生父亲厌恶是多么不幸。我总是在想,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别人对我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非要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但在见识过更多人的不幸之后,我才明白,我那些所谓的‘痛苦’甚至都不该称之为痛苦。那些不过是我自己给自己造了个笼子,自困其中。”

“在法穆镇,有一家感染时疫的农奴被庄园主封死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孩子饿得直哭,大人却毫无办法。有些流浪者每天靠垃圾桶里的残羹冷炙度日。”

“其实您笃定地说我从来没有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这倒是不对。我在皇帝陛下面前不受宠,罗德里格公爵也并不喜欢我。因而公爵府里的仆人们,私下里十分轻蔑我这个名不副实的‘王子’。早些年我年纪还小不通事理,知道罗德里格公爵不喜欢我,有什么事也不敢去找他解决,被当时的管家、仆人们克扣吃穿用度是常有的事。有一年冬天,我一个人跑出了罗德里格公爵府。其实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私自离府的原因了,但那年冬天的深雪、刺骨的寒冷,以及烧灼的饥饿感让我记忆犹新。所以我知道,也至今记得,挨饿受冻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

“我并没有高高在上地询问您‘为什么不用金银珠宝制成刀叉碗碟’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成为法师的代价似乎太大了,法术世界的规则不公平。如果这个问题冒犯到您,让您感到不愉快了,那么我在此向您道歉,亚尔林大人。”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会如此真诚地向“低贱的法师”道歉的贵族,亚尔林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见克里斯似乎在等自己的回复,亚尔林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并没有什么不愉快,您无需向我道歉。”

“真的吗?”克里斯不太相信。

亚尔林盯着克里斯的眸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岔开话题,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他移开视线,低声开口:“我出生在诺西亚东部沿海,临近克烈群岛的西德瑞拉省。”

克里斯怎么都想不到亚尔林会突然提起这个。

亚尔林深沉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于虚空中窥见了自己早已化作飞灰的昨日:“我父亲是一名入殓师。母亲是当地最有名的歌剧演员。”

“其实和大多数其他法师的履历比起来,我的童年生活还算过得去。我母亲在和父亲结婚之前就积累了不少财富,婚后也依旧努力经营着她在剧院里的事业。我虽然不是贵族子弟,但也和当地的贵族子弟一样不愁吃穿,甚至和他们接受同样的教育。无论我想要什么,母亲都能在第二天给我‘变’出来。那时候的我觉得她仿佛就像童话故事里拥有魔法、无所不能的那种仙女。”

克里斯对自己的母亲早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听着亚尔林的描述,他还是能在脑海中大致想象出一个温柔美丽、对孩子无限宠溺的母亲形象。

“可是在我五岁时,父亲过世了。自那以后,母亲就变了。”

亚尔林灰蓝色的眸子里有亮光闪动:“她开始酗酒,整日打牌,剧院的工作也总是忘记——明明从前她是最热爱那份工作的。”

“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疼爱我,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几句。她会对着我吼叫,摔砸家里的东西,在东西被砸坏了之后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头开始呜呜地哭。我想这一切大概是因为父亲离开了我们。但我开始害怕她。有一次她将花瓶摔在地上的时候,碰巧绊倒了我。地上的玻璃碎片全都扎进了我的后背。我很疼,疼到无论她怎么惊慌失措地道歉,都还是会恐惧她的触碰。”

“虽然作为她的孩子,我应该感谢她赐予我生命,可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令我很痛苦。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恨她。后来她带了另一个男人回到家里,这种恨就更加具象了。”

“那个男人和她结了婚,但是他似乎并不爱她,他只是贪图她的财产。当然,一开始,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很恩爱。我在家里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她满心都是那个男人,男人也不关心我的死活。我开始讨厌家里的氛围,于是一有机会就溜出去,到父亲的旧友,镇上为人定制棺材的老木匠家里,找老木匠的儿子们聊天。”

“那时我家里还摆着一些父亲生前没有清理完的棺木。我也不记得它们为什么没有被父亲的客户拉走,但无论怎么样,它们摆在那里。因为父亲工作性质的缘故,我从小就不怎么害怕那些东西。也许是出于小孩子顽皮的心思,有一天我就钻了进去,并且躺在里面睡着了。”

“也就有那么巧,那天男人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拉出去卖掉,换成现钱。母亲没在,他带着他的生意伙伴一起进门。我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却也借此机会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阴谋。男人对他的生意伙伴说,他要杀死我母亲和我,继承母亲的全部财产。”

“什么?”一直认真听着亚尔林的故事,没有出声的克里斯终于忍不住开了一次口。

“棺材里的我被他们发现了,”亚尔林笑了笑,像是在安抚被这个转折吓到的克里斯,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他们两个决定先杀了我,可是母亲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家了。”

克里斯屏住呼吸:“他们对你母亲下手了?”

亚尔林摇摇头:“恰恰相反。在那场搏斗中,母亲杀死了他们。我也不知道母亲一个柔弱的歌剧演员,为什么能突然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在短短十分钟内就凭一己之力结束了两个成年男人的生命。”

“是因为她爱你吗?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克里斯不太确定地皱了皱眉。

“不,”亚尔林又摇头,眸中有克里斯看不懂的情绪流淌,“我想不是,因为在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刀塞到我手上。”

“她哭着告诉我,我还是个孩子。按照诺西亚的法律,在杀人这样的罪行面前,我不会被判处太严厉的刑罚。但是她不一样,在诺西亚,弑夫是重罪。”

“你……帮她顶罪了?”克里斯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可是一开始,不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想要杀死你们骗取遗产吗?”

“我并没有同意帮她顶罪,但是她成功说服了当地的警|察和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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