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老巴斯的身下发现了一张桦树皮,上面写着一句话“主宰一切的神啊,你可听见我悲痛的呼声。”
他就这么一个人踉跄的把老巴斯背回了帐篷,不久之后,全族的人都知道消息了。老巴斯活了六十三岁,按照父亲的话说,老巴斯是是有福之人,我们该为他祈福而不是无休止的恸哭。
“伤感有时会让人失去理智,你要学会忘记,只有忘记痛苦,朝前看,才能更好的活着”
乌拉尔总在想,老巴斯的死和那次跳神有关。一日一夜的跳神备受族人瞩目,他近乎把全身的气力都挥洒了出来,可他的虔诚却并没有赢得长生天的怜悯,草原依旧干旱不已。正是在那次跳神后,父亲作出决定举族迁往别处的。乌拉尔总在想,以老巴斯这样自傲的人,该是受到多大的打击啊。他身为祭司,却不能感应长生天,不能给族人带来喜雨,这种挫败感一定很是恼人吧。
昨日深夜,老巴斯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才独自一人到了小树林的。难道是长生天给了他什么启示?桦树皮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乌拉尔想起了父亲讲的那个故事,魔鬼来到了草原,勇士挺身而出,解救族人于危难之际
干旱不就是那个魔鬼吗?
乌拉尔对阿班说,老巴斯多像那个勇士啊。一样的果敢,一样的为族人奉献一切。
老巴斯被长生天收走了,在族中终于没有人反对乌拉尔留下狼崽皮了,但不知为何,乌拉尔的心却犹如冬日的河水一般,冰彻入骨。
处理完老巴斯的丧事,部落便不得不启程迁徙了。
去往西边的路很难走,父亲说,要穿过一座接一座的山脊,趟过一条连一条的河流。沿着河谷一路西行,日夜兼程,不知要走多久才能抵达。
这一夜,全族便要在这里过夜。
由于明日还要赶路,他们并没有搭出四扇格的帐篷,而是听从父亲的命令,从骆驼背上卸下辎重,囫囵个的搭出一个個尖顶帐篷,只为遮风过夜。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日,乌拉尔的筋骨早已酥软,未待父亲催促,便利落的翻下马背,钻入了帐篷中。临时搭建的毡帐,内部空间十分狭小,仅仅能够供两个人栖身。乌拉尔将身子蜷缩作一团,静静的望着身侧的父亲。
一直以来,乌拉尔都认为父亲是一个无比冷漠的人,这一夜,乌拉尔却第一次见到他流下了泪水。他是在为老巴斯哭泣吗?这个一生都是他最大对手的男人,同样也是他的兄弟、朋友、知己。
兄弟之间就应该像这样,不是吗?
那么,有朝一日,若是,若是阿班也出了意外,乌拉尔会不会像父亲那般落泪呢?
不知为何,乌拉尔竟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念想,认为父亲早就知道老巴斯会深夜前往小树林。是啊,他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会不了解对方呢?但若是父亲知道这一点,又为什么不提前阻止他呢?
难道父亲和老巴斯早就有一个约定?
一个没有勇气面对新生活的族落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
突然之间,乌拉尔的心跳急剧加速,努力回想着魔鬼与勇士的故事。
一个没有勇气面对新生活的族落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在族落遇到危难的时候一定要有人站出来!
这个人就是老巴斯吗?
当神话变成生活,恐惧瞬时溢满了乌拉尔的全身。
帐外狂风席卷,只一瞬便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帷幔,乌拉尔瑟缩的躲进毡帐。
恶念远比真相本身要可怕,抉择远比牺牲自我要艰难。
乌拉尔紧紧阖上双目,进入了梦乡。
清晨,乌拉尔是被驼铃声吵醒的。
当阿班将煮好的早茶端到乌拉尔的帐篷前,乌拉尔的情感之堤彻底溃塌了。乌拉尔不知道那日他流下了多少眼泪,也许就像大河的河水一般多,也许能灌满整个湖泊。乌拉尔抱着阿班嚎啕痛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阿班被乌拉尔反常的举动吓得不浅,面容霎时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