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默默颔首。
姬三娘仍不相信,只叫道:“当……当真么?”
凌钦霜苦笑道:“冒充凌钦霜那淫贼有什么好处?”
姬三娘默然半晌,沉声道:“你是太师钦定的重犯,你将身份告之于我,不怕送了命么?”
凌钦霜道:“太师手下若都是仙姑这等心地良善之人,在下也不会反出太师府了。”
姬三娘呆了一呆,哦了一声,道:“你说……你说老娘是什么人?”
凌钦霜道:“心地良善之人。”
姬三娘不由愣住,目光数变,忽地哈哈笑道:“我心地良善?我心地良善?果然是个十足的呆子!告诉你,老娘生平,只喜欢害人!”话音未落,寒光嗖嗖而过,八枚“穿心刺”连珠射了出来。左肩右肩、左臂右臂、左肋右肋、左腿右腿,八刺同时贯穿而过,在凌钦霜衣衫前后留下了十六个窟窿,只将他正正钉在了身后墙上。毒刺入壁几达半寸,锋锐至极,却没伤到凌钦霜的半点肌肤。姬三娘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烈,无一而非已臻化境。
姬三娘见凌钦霜竟是面不改色,坦然而受,动也不动,一时怒气更增,叫道:“等雨一停,你我便各走各的!”叫完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张手收回了毒刺,转身自到门前,独对雨帘去了。
隔了一会儿,姬三娘忽转过了头来。两人目光相触,姬三娘脸上微微一红,又把头转了回去,眼望空处,呆呆出神。
凌钦霜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这时两人都已甚为疲累,一个斜倚门扉,一个背靠墙壁,各自闭目养神。
暴雨非但不止,反而越下越大,眼见天色渐黑,看来已是无法上路。凌钦霜到灶间找了些柴枝,在庙里燃了取暖。两人听着潇潇冬雨,各自在庙中安歇。
时在初冬,气寒风冷,厉风穿窗越户,时疏时紧,灌入庙来,实是彻骨之寒。凌钦霜夜半惊醒,却见姬三娘悄立门口,迎着寒风,身子不住发抖。
凌钦霜见她只着一身单衣,一转头时,却见柳飞絮身上盖着她那件厚厚的貂袍,心下不觉感愧,脱了长衫,走到门口,轻轻给她披在了身上。
姬三娘转过头来,抬眸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过了半晌,忽然悠悠说道:“姓凌的,我……我要走了……”
凌钦霜一怔,问道:“你要去哪儿?”
姬三娘叹了口气,望着雨瀑,默然无语,心道:“太师也不知近况如何了?此番有负所托,就算回京,又有何颜去见太师?”忽然想起一处所在,心头登时一喜:“她那里最好!一个烂漫,一个痴呆,正是天生一对,如此也算报答了太师之情。”转念又想:“只是相去甚远,也不知这呆子可否愿意,又有没有力气奔得到那里?”一时之间,心念此起彼伏、不由得满心烦乱。
凌钦霜见她背着自己,身子颤抖,错愕之间,问道:“你……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
姬三娘正没好气,转过身来,怒道:“不用你管!”将他的长衫一把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怒道:“淫贼的衣服,没的污了老娘的身子!”口里骂着,大步返回庙内,取了自己的貂袍穿上,搂着柳飞絮,口里轻轻哼着小曲,不一会儿的工夫,竟自睡着了。
凌钦霜将长衫拾起,穿上,便自坐在门口发呆。他虽觉这女子喜怒无常,脾气暴躁,但见她终究没有离开,心中大石却也落了地。若是她当真就此离去,日后自己带着病恹恹的柳飞絮行路投宿,长途跋涉,实是多有不便。
次日一早,雨住风息。姬三娘醒来时,见凌钦霜已采回了不少野果,当下也不客气,自抓来吃了。见他衣上兀自留着自己的脚印,不由心头微乱。此时,柳飞絮悠悠醒转,却是水米难进,只不住说着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