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手法之怪,内力之强,直是从所未见。凌钦霜一时虽潜运忧郁飞花,反复冲袭穴道,哪知非但毫无松动之象,反而愈加滞涩。
正自骇然,忽听面具人冷笑道:“我与慕容老儿的真气截然相反,互逆互克,求脱反固,莫要白费心机了。”
凌钦霜见这人对自己了如指掌,已知无幸,不觉叫道:“你到底是谁?梦痕剑可在你手上?”
面具人道:“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诉你,乱葬冈上那记‘蹈海翻江掌’便是老子赏你的。梦痕剑,哼哼……哼哼……”他哼了几声,便不再说。凌钦霜欲再问时,却被他随手封了哑穴。
行了一程,面具人忽而驻足,将凌钦霜掷在地上。凌钦霜望时,却见岗峦起伏,松涛低吟,原来已至城郊。山林深处,青烟袅袅,似有人家。
面具人呆呆望了那烟半晌,方提了凌钦霜,沿石径上山。俄而却见前方一道倩影,正是叶翩儿。凌钦霜恍然有悟,原来此人竟在跟踪叶翩儿,心头登时涌起无数了疑团:“叶翩儿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面具人为何跟踪于她?他所说的‘痕儿’又是谁?”
怪石嵯峨,松竹稀疏,面具人悄掠其间,无声无息。远处忽起琴音,面具人倏然止步。凌钦霜侧耳听时,但闻其声高时孤绝,低处哀婉,韵韵透人心怀,似有说不尽的凄苦。
近处忽又传来人语声。凌钦霜听出正是叶翩儿的声音,初时甚微,渐渐刺入耳鼓:“……那等无情无义之人,你怎么还想着他呢?”
竹涛沙沙,寂然良久,却听一声轻轻的叹息。凌钦霜但闻之时,蓦地浑身剧震,只觉天旋地转,不知高低。
却听那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又来胡说八道了,翩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该明白师父的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他的……”
叶翩儿冷冷道:“师父,你这般想他,他却只顾贪恋花花世界,这么多年,便连一封书信也不捎来。你天天以泪洗面,他也不会知道。”
那声音幽幽道:“纵然千山万水,难阻鸿雁传书。他在外闯荡,无暇捎书,可是你看,天边的雁儿,不是回头了么?”
凌钦霜听得这话,不由抬眼望天,却见哪里见得半只雁儿?
只听叶翩儿道:“是么?可师父的词里,也是这么说的么?”
那声音轻轻念道:“雁字风中许,不见回眸……”
却听叶翩儿又道:“要我说啊,他必是另有新欢了。男人最是喜新厌旧,但有新欢,哪里还能想到苦命的师父呢……”
那声音叹道:“你这丫头,又来说些难听的言语中伤师伯了……”
凌钦霜听得这似嗔似怨的声音,只觉心如刀绞,几乎失了知觉,“雨霏”二字只在喉间转来转去,却苦于哑穴被制,无法出声。他只闻其声,未见其面,面具人却看得清楚,只见那叶翩儿缩在一处大石后面,口里却发出两种声音,扮作两人的对话,不时四下环顾,似在找着什么。
面具人来此另有所图,见她口技精湛,虽然奇怪,却并不现身开口,只自静观其变。
“翩儿,你怎么来了?”
远处琴声忽止,随之一个温润的声音划空而来。这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丝毫喜怒,更不知是透着疑意,还是怒意。
凌钦霜闻声,却不觉一阵狂喜,因为发话之人,正是自己的恩师金缕道长。猛觉身畔气卷草偃,抬眼却见那面具人眼望竹林,下摆飞扬,右拳紧攥,似在竭力克制心之涌动。
却听叶翩儿颤声道:“师……师祖……你怎么……”
金缕道长道:“我出山之事,不可泄露。来日贺喜,你也要守口如瓶。”声音悠悠荡荡,飘忽不定。
叶翩儿恭谨道:“是!”顿了顿,又道,“禀告师祖,弟子见到师……师伯了。”这一声“师伯”叫得甚是勉强。
金缕道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方才你在和谁说话?”
叶翩儿恭声道:“那是黄……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