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律法?”苏希锦感到很意外,“下官在户部任职,与律法一道并不精通。”
且无论身份、地位都轮不到她来修订。
“苏大人乃庆丰八年的状元,如何对律法一窍不通?且大人在大理寺的政绩,满朝上下,有目共睹。更不要论在惠州的三年外任生涯,”他很是认真,仿佛对她在惠州的一切做法,了如指掌,且颇为推崇。
“苏大人审理的遗孀财产一案,角度独特新颖,被全国范围借鉴。买卖不破租赁,更是规范了民间购房、租房标准,为府衙减少了不少麻烦。谢某以为大人行事公平公正,思想长远,对律法有深刻认识,可担当修订之责。”
遗孀财产一案,是苏希锦心中较为遗憾的一件事。这件案子,她太过于追求公平公正,而未曾结合当下风俗、国情来判别,是以并不算成功。
然这件案子引发的舆论效应是好的,许多审判官员结合当地风俗和习惯,以及对弱势群体的怜悯。最终认为:离世丈夫的钱,若有妻儿,则妻儿全得;若为妻女,如果寡妇再嫁,则财产一式三份或四份。若无子无女……
根据孩子、婚姻年限、父母等情况,酌情处理,虽与现代意义上的夫妻共同财产相差许多,但都承认了女子对家庭的付出。
尽管这部分收益很少。
这也是苏希锦常常感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她有许多想法、理论,却没有土壤来实施。作为一个清醒的执政人,她想改变现状,到最后才发现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时而让她泄气,却又不得不振作自己。
从某方面来讲,她不喜欢这个世界。
“有一个问题想问谢大人,”她抬头凝视着对方,“谢大人是想简单的装订现行律法,还是会对现行律法,加以修改。”
修订修订,自然是修改加装订。若只是简单装订,必然用不上她。只是修改,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阻力也不小。
“会有小部分改动。”他说,“谢某知大人心中所想,也想帮大人实现。这是一个契机,大人千万仔细考虑。”
“多谢大人好意,修订律法关乎社会秩序,”苏希锦低头斟酌,小心遣词,“下官愿意提供一些想法。然下官户部还有诸多事宜,恐怕无暇顾忌其他。大人给下官三天时间考虑。”
刑部找户部合作,合作对象还是户部目前的三把手,怎么看怎么古怪。
“谢某懂了,会禀告陛下。”谢卯寅拱手,浓密睫毛下的眼睑乌青,似有疲惫倦怠。
苏希锦心下诧异,刑部最近没什么繁琐大案,否则他不会有时间来修订律法。他是谢家嫡出公子,官居三品,官场上除了吕、韩、聂几家,没人敢指摘他一星半点。
这样疲惫倦怠,当真是奇怪。
想法一闪而逝,她没过多细想就放到一边。
待第二天早朝后,她将谢卯寅邀请一起修订律法的事告知韩韫玉,希望从他这里问得一点线索。
不怪她谨慎小心,谢家与吴王一道,韩家跟六皇子绑在了一块儿,而她马上要成为韩家新妇。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她与谢卯寅之间有密切渊源,那也是几年前的事。
世态炎凉,人心易变。她都在岭南走了一遭回来,谁知道他变没变。
“你想参与吗?”
韩韫玉得知此事后,并未给她回应,而是先问她的意愿。
苏希锦笑道,“我想去看看,一是见见世面,增长见识;二是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
“如此,你便去吧,”他笑着抚摸她的头顶,温声安抚:“修订律法,牵连甚广,所需人员亦多。刑部那边没有传出修订律法的风声,想必你是他第一个通知的。”
谢卯寅身世坎坷,心机深沉,做事两面。一方面知恩图报,你待他一分好,他必还十分。一方面报复心强,若对他有仇,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会赶尽杀绝。
“不会给你和师父带来不好影响吧?”苏希锦问,她对政变那套没兴趣,韩家进行到哪步也不得而知。
“能有什么不好影响?”韩韫玉眼底春风拂面,便是坏的,经他运作,也能变为好的。
“你且安心办自己的事,韩家这边不比操心……有什么事,我替你兜着。”他从来只想做她的依靠,而非禁锢她的自由。
用温水打湿帕子,替她擦拭手心墨渍,似有所感:“听说谢家前两天诞下了嫡长孙。”
“我竟不知谢大人喜得麟儿,连句祝福的话也没有。”难为他事事想着自己。
“还好你没说,”擦手的湿润手帕瞬间转到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