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共享天下为人诟病,共治天下才能彰显先帝的远见卓识,宽阔胸怀。”
苏希锦定定看着他,“改了。”
被比自己小一半的孩子反对,窦勇下不了台。双脸泛热,心底涌出一股子恼怒,“大人可知文帝乃先帝,今上的亲生父亲。”
“自然知晓,”苏希锦答,“然本官在编史之初便说过,这本史书重在纪实,探寻过去,反鉴自身。哪怕是一个字,也不可错。”
窦勇眉头深皱,“我们非史官,只是编写书籍而已。大人既知道,何故为此得罪于陛下。”
“因为我们的书并非写给陛下一人看,”苏希锦道,“还是写给天下文人和后代百姓看。只有真正的历史,才能反应事实,照亮前路,反躬自省。”
她说道这里,对着俯身写书的所有人,神色庄重,“我们在写一本划时代的书籍,可能以后会被当作科举蓝本,可能过一两千年仍然流传。因此我们更该词严密义,谨小慎微。他日史书工笔,不至于落个崇上媚上的名声。”
窦勇满脸通红,羞愧难当,“是在下巧于心计,不解大人一番苦心。”
众人亦羞愧地低下头。
苏希锦笑着摇头,将不合格的文发了下去,“大家再改改吧。你们的担忧我亦能理解,我有修改、校检之责,若陛下当真责罚,我会第一个承担责任。”
众人感其正直无私,均收了心里那份轻慢,个个谨小慎微。较之前十万分小心。
苏希锦背手出门,在无人的角落,打开凌霄买来的如意四合卷。
油纸散开,芳香四起,苏希锦捡了一块放进嘴里,热度失散,口感微有些疲软,只味道依旧。
“苏大人,等等我。”
陶醉三两步追上来,手里抱着一卷文案。气喘吁吁,清秀文弱。
“陶公子,”苏希锦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吃四合卷吗?”
“不……不,”陶醉点头,见她蛾眉轻挑,发现自己言行不一,遂改口小声道,“多谢大人美意。”
苏希锦递给他一块,问道:“可是有什么事,需向我汇报?”
“没有,”他摇头,手足无措,“方才大人的话发人深省,令人深思,给了我很大的启迪。我崇拜大人,想与大人说说话。”
他似乎很容易脸红,说到后面头深深埋进胸里,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苏希锦抿嘴,想到七夕那只粗糙的兔子灯。既然自己无意,还是早点说清,莫辜负他的一腔热情。
“陶公子……”她开口。
身旁立时响起一阴阳怪气的声音:“哟,打扰你两雅兴了。”
苏希锦抬头见周绥靖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油纸袋,狠狠瞪着两人。
旁边的马车中,韩韫玉修长的手指撩开窗幔,定定注视着二位。
男羞女娇,气氛暧昧,刺眼夺目。
苏希锦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又看向韩韫玉,“韩大哥还没走?”
周绥靖冷笑,“我不来,怎能看到这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
韩韫玉嘴唇轻勾,幽深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过,“想着你没车,送你回府。”
“这样啊,让你久等了。”苏希锦知二人误会,主动解释:“我与陶公子方才讨论史书,没看到你们。”
讨论史书会双颊通红,羞羞答答?骗鬼呢。
周绥靖暗自气恼,自己看大的妹妹差点被不知根底的狗东西拐走了。
“原是这样,”韩韫玉仿佛信了,清雅俊逸的脸上明朗和煦,“那讨论完了吗?”
苏希锦看了陶醉一眼,见他嘴唇紧抿,脸红到了脖子,微微叹息。
“讨论完了,陶公子要与我们一道回府么?”
陶醉摇头,他家在城西,她家在城南。并不顺路。
“如此,”韩韫玉颔首,“我们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