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屋内走,就听到盛氏中气十足的声音“病了不跟家里说一声,若不是我听回家探亲的葛掌柜提起,还不知你病了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原来能骑马捶丸的势头去哪里了”
谢昭宁进了屋,才见不仅是盛氏,姜芫、姜茜两位表姐也来了,屋子里站着母亲的仆妇,大舅母的仆妇,许多都是姜家的老人,也是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而姜氏躺在床上,铅粉未施,头发只挽了小攥,同盛氏手握着手,有些无奈地笑,更多的却是眉眼间的明朗与舒畅,是久未见故人的欣喜。
谢昭宁一听便知道,大舅母还不知母亲有孕之事。
她笑着走上前道“大舅
母,母亲这是有孕了,也不想您和外祖父为她操心,您可别怪她了”
盛氏本就是佯作生气,她十五岁嫁到姜家,那时候姜氏还未出阁,两个人既像姑嫂又像是姐妹,无话不说,关系亲密无间。得知她病了,盛氏自然着急来探望,这才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就数落姜氏隐瞒病情一事,眼下才知姜氏竟不是生病而是有孕,盛氏自然转忧为喜,忙拉过谢昭宁仔细问究竟几个月了,医郎可看过了。
屋内更是热闹了起来。
得知姜氏因年长有孕,胎像不稳,需卧床养胎,盛氏道“若是早知道,我将家里两株三十年野山参拿来与你补身子了”
三十年野山参已是很难得,姜家留着给老太爷养身子用的。
姜氏笑道“你就别替我担心了,养胎哪里需这样的大补再说我日常经营药行,什么药不得见。前几日我还收了几株极好的何首乌,想送给你养头发呢。”
盛氏头发生得又多又茂密,她因此极是爱惜。
谢昭宁在一旁看着笑,这两个人都是她极喜欢的,两人多年不见了,情谊还是那般的好,都是一心为着对方着想的。
前世她和母亲先后出事,姜家也曾为母亲发难,只是当时蒋姨娘已经扶正,蒋家势大,蒋父的官职比大舅舅都还要高,姜家又如何奈何得了蒋家,甚至因此被牵连,势弱了几年,后来表哥姜焕然入朝为官,姜家才重新崛起。
想到这些,谢昭宁的笑容微微一黯,要想护着这些她爱的人,蒋姨娘势必不能留,但是蒋家她又能如何对付其实别说是现在了,即便是她当年翟衣凤冠之时,也未必能对朝臣有什么影响。内宅毕竟只是内宅。
此时姜芫笑道“不必吃这些补药,我听姑姑说,大相国寺有座极灵验的药王殿,若是去向药王菩萨祈求了辟邪去瘟的符挂在床头祈福,便能保平安顺遂。不如一会儿昭昭同我们去大相国寺上香,再求了这道符回来亲自挂在姑母的床头,姑母这胎定能平安生产”
姜茜听了眼神一亮,拍手道“这是正好,今日汴京城到处都张灯结彩,庆贺君上亲征夏州大胜归来,我们一路上已不知见了多少彩门欢楼,听说大相国寺还要举办大法会祈福敬奉,还有傩戏游街,不知道有多热闹呢”
谢昭宁一向也是向往着大相国寺热闹的景象的,毕竟她前世未曾见过。只是家里事情极多,她还要管药行之事呢,怎能轻易出门。因此道“还是舅母和两位姐姐去吧”
姜氏见女孩儿这两日忙碌,难得她舅母表姐来,自是该和她们出门好生玩耍,她道“昭昭,你且去就是了。家里之事母亲还是能料理一二的,你同表姐她们好生玩耍”回头吩咐白姑,叫她备下给几人用的马车,各种路上用物,瓜果点心。
谢昭宁见两位表姐兴致勃勃,心里也有些向往,更想给母亲和祖母都祈了平安符回来挂在床头,保得祖母和母亲平安。因此不再推拒姜氏的安排。
这时候来人传话,说堂祖父亲自来送了东西给姜氏
,正在父亲处。
姜氏便道“你正好去给堂祖父请了安,同你父亲说一声,便和两位表姐去大相国寺吧”
谢昭宁让舅母和两位表姐都暂且等她,她去给堂祖父请安后便能一同出发了。
待走到父亲所在正堂外时,透过虚掩的门扇,谢昭宁已经看到堂祖父与父亲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喝茶,似乎在谈论什么。门外垂手站着两个小厮,见到她行礼,大概是怕扰了里头说话,也没有通传。
谢昭宁往里走,却听到堂祖父说话的声音。
“君上年少时便英明神武,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太上皇当时并不想退位,却几乎是被君上半逼着退位了。朝中便一直分了两股势力。如今君上稳住了边疆,定是要腾出手来处理朝野之势了到时候时局动荡,便是那些世家亦不见得能保全自身,我们谢家这般家族,更如水中浮萍,朝不保夕。”
听到这话,谢昭宁脚步微微一顿,堂祖父竟在和父亲说朝野之事。
言语之中更是涉及君上。
当今君上的确是个浓墨重彩的千古人物。
君上潜邸之事就已聪慧异常,不仅熟读史书理得政事,且兵法战法皆是通达。太上皇为皇帝时,西夏进犯,太上皇惧怕之下竟主动投诚,定下稷山盟约,每岁与西夏三十万岁币,西夏以马匹交换,双方开边市,是以为国耻。当时的高祖皇帝还在世,于是越过太上皇,钦定君上早早继承帝位。后西夏贼心不死率兵进攻,悄悄扰乱边疆,君上继位后决定征战西夏。他用兵如神,战法精湛,仅用一年便收复了西平府、河间府
正因此才让谢昭宁得以归来。
何况君上励精图治,有勇有谋,前世不仅收复失地,还开创了庆熙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