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瑚隐隐感到皮肤有些刺痛,认为是身处喧哗中的来自众人目光的不适,没有在意。
离得陈半鲤有些距离的徐不归,此时的心情复杂远胜于场间的任何一人。
哪怕他性子冷傲暴戾,几乎瞧不起任何人,也不得不对白数心悦诚服,甚至还要胜于对宗主的敬畏。
白数当年所为比起他下山杀的那几个人,堪称沧海之于水洼。虽然他在陈半鲤面前一直是不问世事的闲散公子形象,但在那具缥缈俊美的躯体之下,跳动的是一颗无比冷漠如寒冰做成的心脏。
陈半鲤竟然是他的学生!
为什么白数会收他为学生?
徐不归修道专于剑,不擅推演计算,已经让已知的这些消息搅得思绪混乱难明,但即使如此,浸淫剑道多年的他仍然敏锐地感知到了场间飘荡的些许剑意。
那剑意的精纯锐利程度,便是他都有所不及,其间含着的淡漠意味更是让他很是不爽,那种淡漠代表的绝对的骄傲与漠然让性子素来暴烈的他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是谁?
这并不难感知,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陈半鲤身上。
竟然是他?
确定的那一刻,徐不归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释然感。
毕竟是白数的学生,似乎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而且。。。他还是陈清玄的儿子。
整个青城剑宗,自上而下对那个寒冷独秀如梅的男子都抱有极复杂的感情,既有憎恨警惕,也有极淡的不想被发觉的赞叹认可。
那么。。。陈半鲤,你今天会如何选择呢?
眼睛紧紧盯着陈半鲤,却带上了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情感。
在他的视线里,那个秀气苍白以至于有些清美之感的少年,锐利的眉毛挑动了一下,凤眼里翻涌着剑意以及冷意,随后开口道:“聂兄如此相邀,我便领教一番聂兄的棋道吧,还望聂兄不吝指教。”
人群哗然声再起,更要胜于上次!
崔瑚脸庞涌上浓浓的不敢置信,看向陈半鲤。
徐不归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长剑的剑柄。
陈半鲤这句话很是有些青城独特的如剑般凛冽直接的气质,但哪怕是不擅谋略推演的他,也能很明显地看出陈半鲤此言的不理智。
白数在世间行走多年,从来没有与人下过棋,事实上青城中人或许性情有异,但他们更擅长用手中三尺青锋而非那十九道黑白讲他们的道理。
无论是御剑还是手中剑,秉持的都是一剑在手可敌万千的锋利之道,棋道的算与谋本就与剑道存在大方向上的差异,而陈半鲤身为白数学生所持的无疑是剑道,如何能与聂柯较量?
一片喧哗声中,聂柯眼中闪现了些许惊讶。
他说出那句话,确实是为了逼迫陈半鲤,但在他的推演里,这个一贯以清冷形象示人的少年极大概率不会答应,所以他还有着至少三步后手来实现他的目的。
但他的看法与徐不归一样,就算你陈半鲤是陈清玄的儿子,你天赋异禀,你也不可能在棋盘上胜过我。
这与天赋无关,只与所持的道有关。
无论是再强的修真者,也不可能行两条大道,只有蠢人会有这般想法。但那两人的继承者,可能是蠢人吗?
那么陈半鲤为何敢答应?
他眼帘微垂,眼底无数信息闪烁明灭仿佛星辰,最终却得不出任何答案。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犹豫了。
本来在他的计算中,经过自己的步步逼迫,陈半鲤最终无奈答应的概率无限接近十成。但陈半鲤意外直接的应答让他眼中的未来出现了一抹别的色彩。
陈半鲤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答,却在不可能中开辟出了一个可能。
这是意外?还是计算后的结果?
聂柯意识到本来明朗的局面似乎带上了一丝迷蒙,但他的棋道本就是行险一途,只是一小方变数怎么可能让他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