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和从霜留在甘井庄,在崔婕笨拙的照料下,从霜的病好了,苦于没有生计,又感恩老妇人的收留,崔婕靠着自小学会的针绣活计谋生。
通常是崔婕绣出喜鹊,观音,麒麟之类的吉祥图案,然后做成香囊,老妇人和从霜再拿去渭南县城里卖。
靠着几文十几文的微薄收入,三口之家倒也能混个温饱。
日子过得贫穷,但崔婕的内心却很平静,甚至感到充实。
逃离了富贵家庭,逃离了那桩如同火坑般的联姻,哪怕身无分文陷入绝境之时,崔婕也从未想过回家。
这座庄子不算富裕,可它宁静安详,没有人逼迫她干任何事,村民粗犷却友好,天空蔚蓝,空气自由。
收留她们的老妇人慈祥得像她的祖母,永远带着宠溺的笑,虽说有些絮叨,但每句话里都透着满满的善良味道。
崔婕突然很想一生留在这个庄子里,一座农舍,几亩薄田,就这样平平淡淡活到老,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幸事。
时日越久,这种想法越强烈。
篱笆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崔婕仍在垂头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红艳的嘴唇微微一勾。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从霜来了,丫头才十五岁,性子风风火火,永远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啦!”从霜边跑边叫道。
崔婕叹了口气,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计。
这丫头一向咋咋呼呼的,今日又不知怎么了。
“从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跑跑跳跳,乱喊乱叫,不怕别人笑话你粗鄙么?”崔婕蹙眉训道。
哪怕是严厉的训斥,从崔婕嘴里说出来也带着几分软软糯糯如同撒娇般的味道,毫无威严。
没办法,世家的教养很严厉,任何场合都不容许她像个泼妇一样大声骂人。
从霜是个小丫头,青涩稚嫩的年纪,脸蛋圆乎乎的分外可爱,头上梳着双丫髻,更显出几分娇憨单纯。
“嗯嗯!”从霜很敷衍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但不打算改。
崔婕无奈地叹气,算了,她早已认清了自己毫无威严这个事实。
“今日又怎么了?你大喊大叫作甚?”崔婕无奈地问道。
从霜猛然一惊,仿佛刚想起来似的,急忙大声道:“姑娘,不好了!奴婢刚打听出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从霜露出害怕之色,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刚打听到,这个甘井庄……是长安李家的庄子。”
崔婕一愣:“哪个李家?”
从霜急道:“还有哪个李家,当然是姑娘逃婚的那个李家!这个庄子有大半的田地都是李家的,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先帝因功赏赐给李老国公,庄子里大半庄户都是李家的食邑……”
从霜嘴唇一抖,露出凄苦之色,道:“姑娘,咱们刚逃离狼窝,又落入虎口啦!而且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