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易。”
陶醉脱开他的手,没有足够的力气,却又足够的坚决。
“我爸明天大殓,雪姨还在医院。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无需再花一丁点经历分神其他的悲伤。唐恬只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局外人。她的事,到此为止。我与你之间,爱恨对错,也到此为止。”
陶醉推开门,蹲下身。
桃姐已经扎了十几串元宝了,夕阳隐没,银光淋漓。
陶醉一串串捡起来,慢条斯理地梳弄着。
“小醉,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了。但我是真的想帮你。现在陶立的几十家合作商联合起来反水,背后是谁在动作,你不会不清楚的。”
沈风易在陶醉跟前踱着步,一边踱,一边说,“小醉,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有办法解这个局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配合我。”
陶醉没理他,只是皱着眉把一串纸活从沈风易脚边抽出来,不让他踩到。
“我不愿意相信你,也没兴趣相信你。我爸从小家贫,后来离开长留记,带着宋姨辗转吃了不少的苦。如今他人走了,我做女儿的,折些冥钱让他在那边不受穷就好。至于身后留下的这些东西,我能守就守,守不了就卖,卖不掉也只能贱卖,就不用你操心了。”
“陶醉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沈风易情急之下,一把抓着陶醉的肩膀将她拎起来。
“你一天公司都没管过,你知道你现在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处境么?陶立账面上的流动资产不过三千多万,那二十几家违约金加起来还不够给员工发两个月工资的。骆北寻他爸耗也要耗死你们,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沈风易四下看了看,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小醉,你只要说是骆北寻强迫你的,一切就有转机。”
“骆向东是我舅,他做事的风格我最了解。杀伐决断又道貌岸然。明摆着让你背黑锅,却还要打着替我和我妈出气的旗号。”
“小醉,你知道我爷爷奶奶一向最疼你了。只要你服个软,咬准是骆北寻强迫你的。你相信我,这个台阶铺上去,爷爷奶奶一定会出面的。到时候骆向东也不好再扯着陶家不放。”
陶醉一字一句地听着,半晌后轻轻开口道:“确实是不错的主意。而且骆北寻一直被误解是个男同,我们完全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说他故意打着这个旗号,又凭借自己律师的身份,算准了天真单纯的女生不敢跟他抗衡,即使受了强迫,也因为会担心说出去别人不信,进而一个字都不敢说。这样的舆论和造势,简直不要太完美。对么?”Μ。
“小醉。”
沈风易咬了咬牙:“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反击的。你听我的,我一定会帮你把陶家保住的!”
陶醉突然笑弯了眼角:“沈风易,你有没有想过,骆北寻为什么要这样算计你?”
沈风易不明所以,错愕地看着陶醉。
“你以为他生来就是手段阴毒,六亲不认?你以为他睚眦必报,仅仅因为少年人之间开的过火的玩笑?是你们把他逼成这样的。他若不算计你们,你们谁会给他活路?你说他在弄权,其实他只是在生存。”
“陶醉,你竟然已经中他的毒到这种程度了?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他生存也好,本能也好。注定了你的爱不会有任何好结果。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只是他复仇玩弄的工具!”
“喜欢是一种感受,是一个人的事。我不能控制我的心,但我能控制我的道德和原则。”
陶醉一字一顿道,“沈风易,我是不会答应你这个无耻的建议的。如果你认为,我曾因为爱你,甚至在你和唐恬那样无耻登堂入室的状况下,依然能为你保留最后的克制和体面。那么,骆北寻同样也值得我的不背叛。”
沈风易的心脏一阵抽痛。
他发现自己竟然会浪费了整整五年的世间,从没想过,原来被陶醉爱着,是一种如此专属又特别的幸运。
可他也知道,即使自己像动物园里五颜六色的孔雀一样,奋力抖擞着身上的每一根羽毛。
那个曾把他视作眼里星辰一样的女孩,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了。
“小醉,你不后悔?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一切么!你的事业,你的家族,所有的财富……你只要,只要按我说的做,把一切都推到骆北寻身上。你就有办法翻身的!”
然而陶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沈风易,谢谢你没有夺走我重新爱上别人的能力。我连骆北寻都敢爱这件事,还不够翻身么?请回吧。”
说完,她将银串的纸活拎回屋子,将灰溜溜的沈风易关到了门外。
以及靠在外院大门外阴影里的骆北寻,也一并被她关在了门外。
骆北寻站在那已经有一刻钟之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