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有时会想,某个人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绝大多数人的诞生应该无限接近于一种偶然。
——偶然地诞生,偶然地活下来,再于万千可能的偶然中死去。
就是因此,人们迫切地想要寻求活着的意义。
借此掩盖面面对无常命运时那种原始的恐惧和无力。
就像婴孩用小小的拳头紧握母亲的指头,那种想要抓住什么的强烈意愿甚至足够将自身悬空吊起。
云止没有过那样的时刻。
从他有记忆开始,与周围的人事物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天空、白云、大地、阳光、溪流……还有置身其间的人和动物。
云止注视着透过窗子看到的一切。
他能够感知和理解他们的存在,却无法共情他们何以存在。
这一点不仅针对于周遭的世界,也包括了云止自身。
“又在想什么呢,阿止?”
清脆悦耳的少女话音在身旁响起。
云止一回头,便瞧见了胞姐云瑶的脸。
每当看见那张脸,云止的心头就会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种异样的违和感。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却又总是萦绕在心底,挥之不去。
凡是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会觉得姐弟两个生得格外相像。
甚至如果光看五官,两个人的脸就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和云止不同,云瑶似乎能够很好地和融入这个世界。
理所当然地,不需要任何额外努力地。
这让云止感到困惑,甚至偶尔会生发出一种类似于嫉妒的心情,但就连这嫉妒的心情随即也会像是无根的野草般,迅速枯萎死去。
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更准确来说是虚空。
云止时常会感到身体内部存在着的巨大的空洞。
好像五脏六腑统统不存在。
只有叫做云止的这副皮囊包裹着一无所有的内里。
像是……空心的人偶。
云瑶就有那么一个人偶,是族长亲手做的。
族长就是姐弟二人的父亲。
云瑶每次见到族长都会笑,会亲亲热热地伸开胳膊仰起小脸,甜甜地叫上一声阿爹。
族长便会一把揽过自己的大女儿,高高举起来贴在脸庞,用短短的胡茬逗得女孩儿咯咯直笑。
往往等云瑶笑够了闹够了,族长才会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儿子。
四下一望,果然瞧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安静地站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亲昵的父女俩,安静地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族长便会像若无其事地呼唤男孩儿的名字。
“云止也在啊,云止不过来阿爹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