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因为慌乱,地上还有时断时续的血痕一路绵延。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受伤的人往哪边逃了吗?
顾衡把两个人沾了血迹的外裳飞快脱下来,用石头包裹住扔进河里,希望这样可以暂时扰乱追踪猎犬的嗅觉。
又把端王身上的伤口重新撒上厚厚一层清营散,再用干净的布条子死死扎紧,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另一条路返回小客栈位置最偏僻的柴房。
也许老天爷终于开了恩,小心闪避的顾衡背着端王返回的路上竟然没有正面遇到搜查的人。
这里跟京城的民俗有些一样,普通民众家里都喜欢在后院儿某个背阴的地方挖个地窖,用以储存冬季的蔬菜和粮食。从前顾衡在家里帮顾瑛干过这些杂事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地窖。
他近乎粗鲁地把端王放了进去,又在地窖口做了简单的掩饰,心想若是有人过来多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这时候只能祈求老天爷庇佑,让端王至少捱过今天晚上,让那些当兵的不要寻到这处来。
顾衡刚在一处狭小的排水沟藏好身子,几个负责善后的士兵就推门而入,打量几眼后正准备上前细查时,远处有人大喊说犯人往河边逃了。
顾衡知道,那必定是有人发现了自己和端王先前无意滴落的血渍……
火把的光线倾泄而下,从半开的门缝里可以看见那些半日前还鲜活的护卫死状凄惨地匍匐在地上。三千营的士兵们生怕有遗漏,把尸体抬上牛车时还用手中长刀乱戳一通,间或传来肆意张狂的低笑声。
风中隐隐传来春日花香,却夹带着看不见的冰刀霜剑。
顾衡处在这四面为敌随时可能没命的境地里,非常奇异的心中并不感到如何慌张。遥远的天空渐渐泛起半缕鱼肚白,墙角有两枝李子花伸了过来,在凌晨的霞光中透着一股为令人心悦的生机盎然。
京城的瑛姑也许正在酣睡,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不知道有没有调皮?
极度疲乏的顾衡驮着身子坐在滑腻腐臭的排水沟里昏昏欲睡,蓦地被远处的马嘶声惊醒。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钻心的疼痛和满口的血腥味让他精神一振。
——还没到最后的时候,绝不能就此认输!
他估算了一下大致的时辰,应该是寅时了,至多再过半刻钟城门就要打开。只要再坚持一会儿,郭云深就会按照原来的约定带人回来复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顾衡悄无声息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准备挪动一下身子就听见一节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咔嚓——”
一个带着长刀的年轻士兵和顾衡面面相觑,那人没想到自己想要到后头方便一下,一低头竟然就遇到昨日苦苦搜寻不到的逃匪。听说几个当头的差点儿就急疯了,已经把赏格提高到了二百两。
二百两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粮食,若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娶一个很漂亮的媳妇儿。血气上翻的年青土兵根本就没想起喊人,把手中长刀一丢就兴冲冲地扑了过来。
他想要活的——
眼前之人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虽然不知犯了什么事儿,但是让三千营的苏统领布下这么大的阵仗抓人,必定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士兵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仗着手脚利索一下子就把虚弱的逃犯逼进了墙边的死角。
两边的力量根本就不对等。
一边是孔武有力年轻力壮的士兵,一边是身受重伤惶惧难安的丧家之犬。不过两三个回合过后逃犯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在肮脏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年轻士兵一脚踩在顾衡的腰眼上,用靴尖狠狠地碾压了一遍。他上过战场杀过人,知道这样轻轻巧巧的一记,立刻就能让人生不如死丧失战斗力。他不愿别人来分享自己的这份功劳,所以只想尽快把人犯制服住好去领那份丰厚的赏格。
一下两下……无数下……
逗猫一样的年轻士兵兴奋的眼睛都红了,几乎已经看见二百两雪花银锭在朝自己招手。他从地上胡乱拽了一条麻绳,一边取笑一边小声嘟囔:“你老老实实的让我交差不就行了,非要犟着挨顿胖揍。你看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吧,也不知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胸腹间忽然有一种蚀骨扒皮的沁凉。年轻士兵缓缓低头,就见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把形状稍显奇怪的尖刀。
刚才像弱虾一样的读书人斜靠在地上,抹了一下嘴角的淤青有气无力的恶意轻笑。
“……我也想让你早点交差,可是我手里的这把刀不同意。忘了告诉你,这把刀是我从客栈厨房里偷拿的,平常大概是用来剔猪骨头的。这时候送你一程,也不算埋没了你的身份。”
年轻士兵高壮的身体砰的一声像石头一样重重砸倒在地上,顾衡冷冷瞅了两眼之后,忍着断折肋骨的剧痛把人踢在角落里。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