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信?”方宥丞眸色深沉诡谲,若压城黑云,实际身体中因紧张快速起落的心脏在眼前人的惊讶中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乌云终归要被金灿灿的阳光驱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堵住了方宥丞接下来的话,也把他那颗心脏死死摁回胸腔里。他松开拳,垂眸才看到掌心掐出的指甲印。
方宥丞心中那口吊起的气陡然散了干净,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在浴桶里乐不开支的人。
“丞哥,你憋着坏想整我呢?我可不喜欢男人,何况——”柏若风笑够了,捞起那颗澡豆放到边上,抬起的眼亮晶晶的,还带着某种骄傲和笃定,“我是失忆又不是失智。就算真有那如果,我刚醒来第一面时,你就不该是那种反应。”
他言辞凿凿,伸出湿漉漉的掌心拍拍方宥丞手臂,颇有些得意,“想诳我,你火候还不够啊。”
“被你看出来了啊。”方宥丞有些遗憾的语气里掩盖着几分咬牙切齿。他皱眉给人三两下洗尽泡沫,“我是在骗你,谁让你把我给忘了?咱们一起长大,经历过多少险事,你都答应过我什么?柏若风,你怎能说忘就忘?”
原是为了给自己圆话,却不料说着说着,那胸中澎湃的情绪悄悄冒了头。
柏若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满口怨气的方宥丞便匆忙侧身,藏起自己的失态,又恢复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洗好了,水凉,你快出来吧。”
他尚未走两步,衣角便再次被身后人抓住,
“诶——别走啊!”
方宥丞以为他不依不饶还要继续方才那个尴尬话题,心底自听闻柏若风重伤时便隐忍至今的情绪爆发出来,失落惊恐难受委屈生气一块儿涌上来,以至于他辨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在怨柏若风还是在怪当初允了他去北境的自己,气势汹汹回头,“柏若风!你这人当真……”
“你走了我自己怎么出来?”
两人的声音有一瞬重合,便成了面面相觑间短暂的静默。
柏若风趴在木桶边沿看他,似乎从他复杂的面上窥见了什么,然而只是扬眉一笑,灿烂到能照清人心里的阴霾。
他大大咧咧朝孤身站在那里的人伸出条手臂,“想什么呢?快拉我一下。”
方宥丞缓了半晌,才迟钝地伸出手,松松搭在他那满是硬茧的掌中。
这是做什么?柏若风疑惑了瞬,正要开口说是想人拉他起身,而不是玩什么牵手手的游戏。
却听方宥丞有些怀念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朝我伸手。不过,当时你的手肉乎乎的。”他捏了捏掌下粗粝的皮肉,“现在竟连手背都有了疤。”
“哟?我是做了什么英雄救英雄的美事吗?竟叫丞哥念念不忘。”柏若风戏谑道,随手捏了他指腹两下。
闻言,方宥丞唇角笑容扩的更大,显得有几分诡异。他就着方才的距离和姿势,抓着柏若风挑逗的手指猛地使劲,一下子便把人拉起身,淅沥沥的水珠窜窜落在水面。
怀中如愿撞进一具热乎乎的躯体。他横臂霸道地搂着人劲腰,借此撑起柏若风上身,垂下的凤眼染上温度,“错了,是某个小蠢货掉进我专门挖来捕捉猎物的坑里。”
水汽沾湿了衣裳,被热水暖过的人体温度隔着春日薄衫如此显目。
方宥丞掌心微微收拢,掌下皮肉充满着韧性,却也叫他看清了躯体上短短几年间新增的深浅不一的伤疤。只匆匆扫视几眼,眼角上挑的弧度便平添一阵阴翳。
他一直珍视的人,竟让那些该死的敌人涂抹上脏兮兮的痕迹。
然而柏若风关注点显然与他不同,侧脸,只轻描淡写瞥了对方一眼,“蠢货?你在骂谁呢?”柏若风正要骂回去,才一动作,便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柏若风低下头,疑惑地看了几眼,忽然抬手按了按方宥丞腰间,满怀好奇,“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