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也不在了。谁陪你呢?你再找个人吧。来看我的时候,把他带上,让我帮你把把关。在坟墓前说谎,是会遭报应的。他要对你不好,我在阴间也不会放过他的。”
沈向晚蹲在他身前,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像一个人,又像随时会消失。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悲恸,但真的不能再在他跟前哭了,他会心疼,她也会。
但她真的忍不住,声音模糊:“你不会……你不会死的。”
“沈向晚啊,这辈子这么短,怎么办,这辈子这么短?”他的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发,笑得凄凉,眼泪吧嗒落在她的手背:“至少在死之前,也让你知道了我的好。”
“孩子我不逼你了,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她重重点头:“嗯。”
“心思别那么重了,对身体不好。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城府的人,多给自己一点美好。”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嗯。”
“不想让你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但我做不到,最后的最后,我恐怕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了了。”他说,“沈向晚啊,别在这里呆着了,你走吧。也给我一点最后的自尊。”
“多么不想你百年之后回忆我,是我这一生最难看,最窘迫的时光。”
她低着头,“好。”
电视里正放着京剧《锁麟囊》,咿咿呀呀的二胡,听得人心里更是酸涩,唱词悲怆得她又要落下泪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译桓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方译桓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我已经给何秘书打过电话了,他下午就来接你。”
她将头埋进那纸巾里去,多么想抱住他,在他怀里哭。
可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
“好。”她只能点头,“你多保重。”
“好。”
早春已经降临了伦敦,天气不算差,风却吹得人打颤。
沈向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被人叫住。她回头,走过来的这位小姐一身黑大衣,里面是衬衫领带,着装十分干净利落。沈向晚并不认识她,所以耸了耸肩:“MayIhelyou?”
对方亮出了工作证,黑色的皮夹里一张黑色的卡,卡的中央镶嵌着蓝色的地球,地球周围是镶金的麦穗和天平,在麦穗之间赫然刻着八个字母:INTERPOL。
国际刑警英国国家中心局。
……
沈向晚提前赶到了约好的地点,正准备给何秘书打电话,何秘书却在对她招手。她推着拉杆箱走过去,何秘书自然地接过来,拉开车门:“下午八点的航班。明早七点到晋城。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她摇了摇头。
又是红眼班机,机场人不多,何子格本想叫她去吃饭,她却没有食欲,他只好买了外卖,放在旁边,嘱咐她上机前吃点。
她笑着道谢。
夜里气温有些低,她穿着鸦青色的呢子外套,白色的围巾衬得一张脸格外小,皮肤也是格外白。看了看表,还要再等一个小时,她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周围人来来往往,相聚的喜悦、离别的哭泣还有小孩子的跑跳嬉笑,广播员通报着航班的离开和到达情况,窸窸窣窣,吵吵嚷嚷,在她周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却让她意识更加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