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示意我起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如此本官便可以在这接下来的第三试当中,安心品尝你所制之茶了。”
紧接着,主考官又以眼神叫我不必答话、也不必理会台下他人的看法。
他将过关的牌子拿给我后,就让我下去歇息了。
午膳时分,我主动去找李季兰。
不知是情怯还是拘谨,我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了,只会将自己的干粮从包袱里面拿出来,摆放在摊了桌布的台面上,问她要不要尝一口。
李季兰笑道:“我知道你爱吃茶饼,也会自己做些茶饼,所以就拣你做的茶饼吃。只是这茶饼吃着稍干,当下又无才泡好的清茶,倒也欠缺了点什么。”
“清粥好,我去‘香茗酒楼’的棚子里舀两碗过来。”
说着就要行动,却被她叫住了。
“不必。”李季兰拉住我的衣袖道,“那边人多声杂,去凑他们的热闹做什么?陆羽,你不问我为何而来吗?”
我复坐下,不想多提“纪檽峰”的名字。佯装不懂道:“我没想过兰儿你会来,只想过自己结束这天的考试后,再去‘青龙客栈’找你。”
她把一只茶饼对半拗开,用油纸包着其中一半放到我手里,道:“前几日纪檽峰请我来观试,我说好,因为陆羽你在考场。我想有我在,即便是不能起到什么亲自上阵相助的实际作用,也能够让你从容安然吧?所以我就来了。”
“反过来说,”她看着我,“你想到身后有我,定是会给自己多加一份底气和勇气,你会想:有兰儿在,不管什么坎都可以迈过去。”
我喝了一口清泉水,才将嘴里的拿小半茶饼吞下。
原来,兰儿对我的在乎,并不是从男女情感上的两两挂心相映而来,却是一种独特的支撑感和动力感。她想告诉我的,不是她有多么放不下我和多么想把自己思恋传递给我,仅仅是一股力量感,一股我可以感受到的却如同秋凉般真实的力量感。
我在心中小叹:
原是我陆羽还不够格在兰儿心中用“在乎”取代“相助”。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陆羽竟然连一个“想”字都无法当着兰儿的面说出口,更别提一个如山高似水深般的“爱”字了。
见我不说话,李季兰也不管我因为什么而独思。
她面带很积极的表情,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明媚道:
“陆羽你知道吗?我看你坐在大茶桶前面鉴别官茶,又不矜不伐地直抒自己的见解,心中真的汹涌澎湃。特别是当你说出‘圣上不该饮此茶,此茶怒龙颜’的时候,我就很想冲着高台大声喊:是!”
“兰儿,你不觉得我陆羽就是个不怕死的吗?”
我的口气有点小怒,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冲她发泄些什么情绪,就是心中莫名不快,如同她“看到的全是陆羽的格局气势,而非陆羽真正藏于心中的情愫”一样。
“死?生的对义词罢了!惧者自扰,胆者不感。”李季兰笑了,笑的爽朗,“我赠你八个字:命只一瞬,名留万世。”
我是这般盼着跟她说些关情的小话,她又是那般不顾地尽言己之所见。
口中茶饼,嚼之无味;
杯中泉水,饮之无趣。
我索性侧过身去,仰天望天。
兰儿,豪迈之语可否等到整场茶试结束之后再说?
柔情之语虽细虽小,但我陆羽也盼着听一两句入耳。
因为。
深秋多思,多思易惘。
不求秋千梧桐雨,但求伊人倾城声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