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乾清宫。
马皇后走入殿内,观看了下朱元璋的脸色,这才挥手让侍女入殿,对朱元璋道:“尚衣监送来了一套新的皮牟服,陛下明日视朝时可以穿了。”
朱元璋将手中的文书放了下来,暼了一眼衣裳,笑道:“做都做了,朕便换了吧。从去年腊月说到这正月,妹子也是用心了。”
马皇后含笑,让侍女退下,走至朱元璋身旁:“陛下知民力艰辛,想着节省一些不舍得频换衣裳,可这皮牟服毕竟是门面,视朝、外官朝觐、藩属国朝贡时总需要穿。”
“还有,这春闱将近,接下来策士传胪也需要穿吧。那一套穿了六年了,也该换了,免得被外人看到破旧、补丁之处,说大明皇室穷困。”
朱元璋不以为然:“勤俭是当年爹娘教咱的道理,谁敢说个不是。再说了,这时候还有不少百姓吃不起饭,皇室怎么敢带起奢用之风?”
马皇后收拾着凌乱的桌案:“这可不是奢用之物。”
朱元璋也不多说,将手中的文书递给马皇后:“看看。”
马皇后接过,打量着朱元璋:“平日里最怕我干政,今日是怎么了?”
朱元璋含笑:“这不是政务,是家务。”
马皇后伸手接过,一边看一边说:“家务是我的事,你怎么能先过目……”
朱元璋瞪眼:“咱是家长,一家之主,还不能先过目了?”
马皇后才不管这些,仔细看着,一张纸放下,继续看下一张,直至看完六页纸,这才抬起头:“不是说让太子去山东,怎么去了两淮盐场,还整顿到了两淮盐运使司?”
朱元璋哈哈大笑:“山东还是要去一趟,不过折道整顿下盐务。怎样,太子的表现还不错吧?”
马皇后将纸张折起,放在了桌案上,欣慰地说:“太子此番表现可圈可点,既严惩盐场贪恶官吏,又收拢了灶户人心,还提出了纾困之策,将信访司之事也传了出去,倒是一举多得。”
朱元璋摇了摇头:“妹子没说到点子上,太子学会杀人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马皇后默不作声。
朱元璋起身,拉着马皇后,将其摁在椅子里:“你也莫要觉得杀人就是不对,咱打天下时不杀人,人便杀咱,形势逼得紧,只能杀。虽说现如今日子太平了,可贪官污吏顽疾难治,该杀时还是要杀。”
“杀一些贪官污吏,能活好几百户,几千户百姓,这是好事。妹子啊,太子是你养大的,看大的,何时见他动过杀心?没有吧。这次为何忍不住了,是吕本没劝住,还是周宗拦不住?”
“都不是,不是,是这小子长大了,开始学习顾正臣那一套了。”
马皇后抬手指了指发酸的肩膀,问道:“重八,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是故意杀的贪官?”
朱元璋伸出手,给马皇后揉着肩:“是啊,和顾小子一样,都是有所图谋。”
马皇后蹙眉:“那也没必要一下子杀三个吧?下手轻点。”
朱元璋讪讪然,手上收了些力道:“杀几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诉世人,他这个东宫不是任人欺负,文文弱弱,儒雅有风的书生,而是一个明是非、有手腕、敢杀人的太子。”
马皇后叹了口气:“这终究对他名声不好。”
朱元璋俯身:“当皇帝的,只要百姓过得好,何必在乎史官那只笔。看看那唐太宗,干过的荒唐事少吗?可百姓只记住了贞观盛世。”
朱标的变化,是朱元璋乐见的。
一个不敢杀人的皇帝,怎么能镇得住一干劳苦功高的勋贵?
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不收拾这些开国功臣,他们也别想骑在朱标头顶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