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暗器皆在刹那间被扫落。
不过这并不算结束。苏子修脚步前冲,袖口中暗器射尽的时候,从里面探出了一柄细剑,光泽在空中一闪而没,那隐没的弧迹比旁观者想象得更加诡秘,若蛇信一般吻到了江晨的咽喉上——
仅有毫厘之差,却被另一柄穿越了阴阳虚无的宝剑赶回来拨开。
缓过来了。
无常的脚步总算不再徘徊于江晨左右,他终于有余暇思考眼前敌人的身份和动机。
“你是谁?吴哲还是盛若虚?”记得这两人一个使狼牙棒,另一个使一根彤红长笛,皆不以剑术著称……
苏子修并不答话,又是一剑朝江晨心口刺来。
江晨看到这一剑的来势,对心中的猜想又笃定了七八分,冷笑道:“若虚老弟,听说你曾与北丰秦交手五十多招不分胜负,我倒想看看你能接我几招!”
直到对方剑气临身,他才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掌中「照胆」轻描淡写地一挑,那支激射过来的暴戾之剑便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以极刁钻的角度歪到一旁去了。
苏子修大骇失色,拼命变招之时,只见眼前剑影一闪,一点寒光已然递到了他面门前,凄厉的风声伴随着冰冷弱水气味激得他血液几乎冻结。
长剑冰光潋滟,华纹闪动间如秋水盈盈,倒映出苏子修的双眼。他眼皮急跳,仿佛看到了自己死时的凝固表情。
苏子修抽剑一点,倒退着向后飘去。
江晨右臂飒然挥动。「照胆」欢悦地清鸣着,森森剑气凝聚而成的三尺锋芒抖了抖,刹时间排出层层叠叠的巨浪,将苏子修圈在剑光所及的数尺方圆之内。
苏子修使出浑身解数突围。
剑气弥天。
双剑撞击声响不绝耳。剑气更急激,有如万马奔腾,亦有如长河倒挂!
苏子修一退再退。
江晨欺身上前,一剑既出,便化作万千气象,忽而雄浑磅礴如钱塘大潮,忽而厚实凝重如北域飞雪,忽而细密缠绵若江南烟雨,忽而狂躁暴烈似大漠风沙。种种奇观,蕴于剑中,一人成阵,演绎周天,可谓至境。
苏子修的剑法不是没有独到之处,然而当他手中之剑没入对方剑阵之中时,就有一种看到千军万马铁甲洪流扑面而来的厚重感,无可阻挡,无可抵御,心知大势已去。
两人交手三十招,苏子修连退三十步。
苏子修绝非弱手,凭他的本事足以笑傲一方,但他的对手实在太强,强到令人绝望。那柄软剑带来的压迫感犹在当初的北丰秦之上!
寻不见任何翻盘的机会。苏子修甚至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连五十招都撑不过去了。
为了全神贯注地应战,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维持伪装,脸上的肌肤和五官都在缓慢融化,很快就要露出底下的另外一张面孔。
交战双方和场下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那两道看也看不清的模糊剑影上,只有寥寥数人注意到,苏子修伪装下的另一张面孔似乎跟盛若虚原本的样貌也有所不同。
或许他从来没有显露过真正面貌,即便平日里看到的样子,也是只他故意暴露在外的伪装。
剑影交错之际,突然炸出一团白烟,迷离了江晨的视线。等他穿过白烟,重新看清苏子修身影时,发现对方已在十余丈外。
“好霸道的剑术!”苏子修深沉注视着江晨,望过来的眼神似乎仍有余悸。
“过奖。”江晨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现在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不必了。”苏子修神秘一笑,“今天到此为止吧,胜负也该分出来了。”
江晨闻言面色一变。
不只是他,场外也是一片哗然。
人们纷纷去看台上的香炉,最后一炷香也即将燃尽,这场华丽的戏剧终究要谢幕。
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吗?原来只是糊弄人的假话!
论亲手击败的人数,连番诡计得手的盛若虚要比江晨多上一个。
对于这种结果,大部分观众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在这个崇尚武力的时代,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才能赢得尊重。阴谋诡计就算能够得逞,也登不上大雅之堂。所以短暂的沉寂后,立时就是群情激愤,卑鄙无耻一类的骂声高上云霄。人们宁可惜花公子这般声名狼藉的家伙赢到最后,也不愿让胜利的果实被一个卑劣鼠辈所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