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陈凡的意料,这座小院子的主人竟然不是林远祥,而是那位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本名李尚德,今年正好60,52年的时候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伤了一只眼睛,没办法继续留在部队,只能因伤复员。
头上顶着功劳,本来上级要给他安排一个清闲的领导岗位,他给推了,说自己爱看电影,就要了个电影院的工作,在大观楼里当了个普通工人。
之后为图清净,53年的时候便花了“两百万”块钱,就近买了这座只有3间房、总共不到50平米居住面积的小院子。
就这价都贵了,那时候好多人往外跑,房子是真便宜!
可老爷子觉得价格太低是占公家便宜,硬给了两百万。
那时候是第一套人民币,相当于两年后的两百块新币。
之后李老爷子便在这里安了家。
后来林远祥从部队离休,舍了有特殊待遇的离退休干部宿舍,跑到这里来跟老战友作伴。
不过他也没占便宜,出钱把三间房重新加固装修了一下,还在南边盖了两小间屋子,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厕所。
其实哪怕到了新世纪,还有好多四合院没有通厕所呢,不过那是因为四合院的进深太长。
从中院开始,房子与市政管道的距离和高度差、就不允许修建厕所。
何况这一路过去得经过多少人家,从人家屋子底下穿过去,一来人不乐意,二来施工难度也大。
唯有这前院或后院,紧邻着胡同马路,又不打扰别人家,这才有了建厕所的可能。
林远祥这一来,也算改善了李尚德的生活。
反正李老爷子也是孤身一人,他林远祥乐意来就来呗,于是两人就这么搭了伙。
结果没过几年,断腿后转到二线工作的张玄松等到了年纪,也果断打了离休报告,随后丢了一大家子人不管,硬生生挤了进来。
玄松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像出家人?
诶,他年轻的时候还真就是個出家人,道号就是玄松子。
“道教分两派,出家的全真、入世的正一。”
林远祥指着张玄松说道,“他就是全真派的高人捡回观里收养的,打小儿就是个道士。后来兵荒马乱,道士不做了、跑出来当兵,捡他的观主姓张,他就跟着姓张,拿道号当名字,从山东跑到江西,进了队伍。
爬过雪山、趟过草地、打过鬼子、干过美帝,后来一下子没注意,阴沟里翻了船,炸没了一条腿。
好嘛,这下打不了仗,也不继续去当他的道士,跟以前搭上的一个护士结了婚。那女娃子也不嫌弃他又老又丑、还没了一条腿,哇哇的给他生了一大堆。
完了前年离休,这老家伙又丢下一大家子人不管,跑这儿来白吃白喝……都没法说他!”
张玄松眼睛一瞪,“我那是响应李先生号召,多生孩子保家卫国。”
说着又拍拍椅子把手,还指了指罗汉床,“我还给屋子里换了一套家具呢,每个月也有交伙食费,哪有白吃白喝?”
两个老家伙吵架,李老爷子也不着急,依然靠在床几上小口抿着茶,还笑得挺乐呵。
他现在也离休了,本来还想继续发挥余热,可听说好多年轻人回来没有工作,便果断收拾东西回家,将岗位让了出去。
倒是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去电影院义务劳动。
但更多时候,还是看这两个老东西互掐。
当年三人都是连长,哪怕现在他只拿30多的离休工资,那两个拿两百,可关系依然按照那时候来论。
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虚谁。
陈凡则乖乖地坐在一旁看戏,……连茶都没人给他倒,就算他想自己倒,也没有大茶壶啊。
干脆将酒壶和肉干又掏了出来,且当消遣。
然后把林老伯的馋虫勾了出来。
他也顾不得跟张玄松抬杠,转头对着李尚德说道,“老李,你那儿还有肉票么?”
宝贝徒弟不远千里而来,总得弄顿好吃的吧!
李尚德终于不笑了,眯着一只眼睛想了想,随后很严肃地看向张玄松,“你那儿有肉票么?”
张玄松很茫然地看向林远祥,“不是,伙食是你管的呀,每个月拿到票,我们都交给你了啊,这才10号呐,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