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雨声,水声,树声,人声……许多许多,数之不清的声音在唐映菀的耳边不断回环,她如一缕幽魂飘荡在世间,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切看起来都飘飘忽忽,如梦似幻。这样有多久了,她不知道。已经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了。她无法思考,不能洞悉,只随波逐流。直到雾蒙蒙一片里有了一点幽蓝色的光,那光像被蒙了一层什么,又像毛月亮,看不真切,好像很远很远,但那一点光逐渐的破开了眼前雾。唐映菀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直到迷雾完全散去,她看到了一扇高大雄伟的大门,有些熟悉。抬起头,被灯笼照得明亮的门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镇国公府。卫家?新换了门头吗?“小姐,您当真要走啊?”微弱但着急不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转过头只见墙头上冒出了一个脑袋来,虽然蒙着脸,可从身形和高束着的马尾能看出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一边把手里的包袱从墙内甩出来,一边兴奋的小声道:“当然要走!再不走圣上说不准就要给我赐婚了,到那时就没机会走了!”“可……”“别可了,回去,按我说的做,别穿帮了,等我回来重重谢你啊。”一挥手,少女手一撑,灵巧的就翻过了墙,以手捏哨,轻吹一下巷里就跑出一匹黑马,正正好接住落下来的少女。缰绳一扬,抬脚飞奔,一气呵成。而这少女好像有磁铁,她一动,唐映菀就跟着走,确切的说是飘,即使马匹跑得飞快,她都能保持不变的距离跟在身后,周围的场景瞬变她也如定焦镜头一样。马停下来的时候场景完全变了,似是到了一个边陲小镇,随处可见巡逻的官兵,少女把马交给客栈小二后就闪进了客房内,换了装束,也没再蒙面。十六七岁的年纪,青春洋溢,眉若利剑,颧骨微高,下颌凌厉分明,因此妩媚的桃花眼被弱化,更凸显英气,举手投足还带着几分狂野不羁,风尘仆仆的衣裳披在身上不觉脏乱反而有一种蓬勃恣意的生命力。一眼,唐映菀就觉得亲近。而就在她看清脸的同时,外面日月轮换,一下就黑了。没有烛火,没有月亮,漆黑如墨,看不清五指,但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相交的碰撞声,以及,血腥味。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屋檐上,看着巷道里的几道闪动下才能看到一点的身影,眼里闪着的是兴奋,拔出背后筒内的两节长枪对接上就俯身而下。红缨在墨黑一片之中翻涌,如雀跃跳动的心脏。不多时,几道黑影分散逃离,少女一边收回长枪,一边不紧不慢的走向侧边暗巷子内,踢开杂乱的垃圾,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躺在角落,辨不出死活。少女一把拉起人就甩上背,一个闪转就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客栈内。昏迷中的人靠床沿,灯火照亮了他的整体。身材高大,墨发凌乱,因为血液不少发丝粘在了脸上。少女伸手就直接抓着他的脸抬起来,抓起水盆里的帕子捏了一把往脸上擦,可血实在太多,一把接一把,没擦干净反倒整张脸全染红了。索性不拧了,带水的帕子直接照着脸上来,水带着血顺着脖子往下淌,湿透了凌乱外袍里面的中衣,透明下贴着肌肤,勾勒出健硕的曲线。少女却看都没看,专注擦脸,疼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猛睁开眼。眸色烁着嗜血的杀意,如一匹受伤的猛兽,立即就要张开血口咬断对方的喉咙。‘啪!’一巴掌,突兀的打在这匹猛兽的脸上。少女把手里的帕子在盆里涮了两下,再怼上他的脸,烦躁道:“我可是在救你,老实点。”不知道是被震慑了,还是被打蒙了,没反抗,只是蹙着眉由她粗暴的擦拭。直到身子都湿了大半,脸上的血迹脏污总算是都擦干净了,完全露出这人的脸。是……唐映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