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粲下了令,有两个甲士走上前,给老翁递了一个包裹,随后就要推他出去,老翁不可置信的抱着那包裹,走了几步,他忽停下来,转身看向了胡长粲。
“这位贵人,刺史逃走之后,长史让小吏们烧毁所有的相关文书,小吏觉得麻烦,就藏在了南院的枯井之中,用石块和杂物堵上了,若是现在拆开,或许还能找到不少东西。”
胡长粲一愣,又对一旁的甲士说道:“再多给他些吃的。”
寇流此刻领着骑兵正在迅速飞奔在官道上。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逃亡的灾民。
当骑士们忽然出现在后方,并且靠近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惊恐万分,四散而逃。
寇流却只当是没有看到。
哪怕是看到了那些坐着奢华马车的富贵人家,他也没有动手,只是领着骑兵们继续前进。
沿路能看到正挡在路上劫掠的盗贼,寇流便不必客气了,这些新盗贼完全没有应对官府骑兵的经验,轻易就被砍杀。
寇流分了兵,在各个道路上来回的奔波,就只是砍杀盗贼,没有骚扰那些沿路的逃难者。
果然,就如寇流过去所说的,当发现骑士们并没有为难自己,甚至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后,部分的逃亡者当即停了下来,准备再观望下局势。
这条路,对他们来说并非是活路。
当官的离开了此处,到邺城还能继续当官,有钱的离开了冀州到邺城还能过好日子。
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带的粮食不知还能吃几天,往后的口粮只能临时想办法,他们之所以离开邺城,完全是因为恐怖的屠城谣言,在必死和可能死之间选择了后者,但是如今,必死也变成了可能死,那他们就得在两种死法里选择轻松些的一个。
死在路上是最恐怖的死法之一,若是死在家里,还有邻舍好友帮着安葬,就是没有什么陪葬品,至少也能入土。
可死在外头,那尸体最后也不知会去哪里。
刘桃子麾下,有许多这般出身底层的人,他们是明白底层人的逻辑的,寇流这么来回的奔波,竟还起到了不错的作用。
有年轻些的偷偷跑回城池周围观望,发现城内并没有发生屠城的情况,于是乎,许多逃出来的人也就开始回去了。
城内的胡长粲,此刻则是挖出了那些被藏起来的文书资料。
当寇流带着追回的几个官吏返回信都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暴躁到了极点的胡长粲。
胡长粲将这些文书平铺在地上,脸色通红,牙齿都在哆嗦。
“平秦王谋反,彭城王分发粮食救灾,这些物资被官署用以‘城池建设’,竟是一粒米都没落在百姓的手里!!”
“还有这个,你看,上一年冀州佛法会的用度,竟然是两百万石粮!”
“他们做了什么法会?烧粮食法会吗?!”
寇流背靠着门,看着胡长粲走在那些文书之间,眼神四处打量那些内容,整个人都越来越暴躁。
大齐的情况正在飞速直下,想那过去,地方上虽有恶人,但是好官也不少,勉强能达到一种平衡。
可这些时日里,当人的越来越少,贪污受贿的官员竟成为了大齐官员里道德水准偏高的,毕竟其余人的恶行更多,比起这些要命灭户的,只要点钱,已经完爆大齐七成的官员!
吏治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崩坏,已经没脸看了。
当今的刺史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么多刺史里,竟然都找不到一个合格的,纵观当下的诸多刺史,最当人的竟然还是贪污收回霸占耕地的独孤永业。
毕竟他真的能去对抗伪周,不会见面就投降。
胡长粲心里憋着一团火,他想要发泄,他愤怒的指着地面上那些文书,张开了嘴,怒火就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最后,他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彻底没救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了寇流。
“我们何时前往邺城?”
“不急,还有个定州。”
寇流坐在了他的面前,认真的说道:“胡公,定州这里有个天大的麻烦。”
“定州乃是大将军的旧地,当地的官员很多都亲近大将军,百姓们也没有逃亡的,怎么会有麻烦?”
“高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