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此言一出,金不换看她跟看白痴似的:“那当然是有你这种傻子在前面把锅顶着,我做得再多也不是那出头鸟,旁人犯不着跟我计较。”
周满听后竟然一笑:“金郎君,你是个好人。”
金不换脸色一变:“你骂谁呢?”
周满是认真的:“不过初识,金郎君却愿开口劝我一句,还不算好人吗?”
金不换定定看她半晌,笃定道:“你有病,你有大病。”
他转头便对王恕道:“回头你给她治治。”
王恕听他们你来我往算了一笔糊涂账,本就忍俊不禁,此时看周满一眼,便笑道:“算不得什么绝症,倒也用不着治。”
三个人说话比起之前刚见面的时候,明显随性了许多。只因经过救赵霓裳这一桩事,大家差不多能感觉出相互间是什么心性,放下了一些防备。
反正跟周满讲不通,金不换放弃了。
被这事儿一打断,周满也不想再去看学舍,干脆便说回东舍挑个房间住下。
于是二人向王恕告辞。
王恕起身相送。
但周满临走时忽然问了一句:“春风堂一般什么时候有人,什么时候没人呢?”
王恕抬眸,便对上她目光,静得片刻,道:“白日里都有人,酉正方走,日落时便没人了。”
周满于是道一声“记得了”,这才告辞。
她同金不换一路回东舍。
半道上,金不换问:“你回头要去看病?”
周满道:“先问清楚,以备不时之需,总是好的。金郎君同王大夫认识很久了吗?”
金不换道:“也不久,两三年吧。他是前年来到的,在泥盘街上赁了一家倒闭的医馆,改叫‘病梅馆’,那一片都是我的地方,整条街就这一家医馆,一来二去自然认识。听说他是跟一命先生到处游历到此处的,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一命先生亲传弟子,还进了剑门学宫……”
周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
说话间已经回了东舍,院子里峨眉派和青城派那两位对打的死敌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隐约听见散花楼的人还在屋里放歌纵酒。
周满挑了一间空屋。
门旁有一块三寸左右的凹槽。
金不换先问她要了她的玄铁剑令,然后才接话:“泥菩萨这个人,好是好的,只是……”
他把剑令放进凹槽,一阵幽光闪烁,门边便浮出了“周满”二字。
这就是选定过房间了。
周满接过他递回的剑令,却好奇:“只是什么?”
金不换顿了好一会儿,面上竟浮出一种极难形容的表情,似有复杂似有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世间好物不坚牢,人若太好,只恐也难长久……”
门前一时静谧。
周满注视他许久,发现他说这话时忘了装了,于是笑:“金郎君,你现在看上去不像草包了。”
金不换先是一愣,刚想说“多谢夸奖”,接着便差点没跳起来:“草包?我金不换什么时候像过草包!我明明是金玉其外,内秀于心,你这个人有没有眼光——”
周满一搭眼帘,懒得听他废话,干脆“砰”一声把门关上,将金不换挡在外头。
金不换更怒,站她门外骂骂咧咧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周满救人的消息,的确如金不换所言,没半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座学宫。
女官刺桐一路回“避芳尘”的路上,都听见人在讲。
阶前的牡丹依旧盛放。
水榭的竹帘卷起来一半,宋兰真披着一件浅碧的绉纱长衣,正端着小半杯水,侍弄桌上摆着的那一盆兰花。只不过现在还只有叶,没有花。
刺桐进来行礼,唤一声:“小姐。”
宋兰真也没回头,只问:“怎么样?”
刺桐便道:“赵制衣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