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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类感情（第2页）

“人家是抗日战争过来的，顽强得很。”何正恩笑道。

刘根根知道白雅琪在叶天问心里的份量，警告了一句：“嘴上少损一点。”

何正恩忙说对不起，又说：“那是我们这一群失败的追求者的一个笑话，实际情况是，那个女孩晕男人，她上了大学署假回来，我们有一个调到省报的记者小杨，与白雅琪约会了一两次，有一次只是轻轻碰了小白的手一下，她像被强暴一般哇哇大叫，那还是在公共场合呢，吓得小杨转身没命地逃跑。”

“还有晕男人这么一说？”刘利明问。这也正是叶天问想问的话。两人都把目光看着何正恩。

“经小杨一宣传，大家把小白视为中看不中用的玻璃花瓶，先前缠着老陈介绍的，这会儿都退避三舍，后来我们才知道，她从小失去双亲，心灵受到伤害，还没有从对人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叶天问这是第一次听说白雅琪原来的故事，心里十分好奇，问：“我看她播音时落落大方，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啊。”

“嗯，我想起来了，她刚进电视台时，是有一些不合群，不过，现在都变成老油子了，原来大家说一些荤话什么的，她懵里懵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猜现在大家叫她什么？师傅！”

大家笑了起来。叶天问想起第一次郑达非叫她来陪吃饭的情形，这个时候的白雅琪，原来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师傅了。不过，白雅琪的变化过程，令叶天问隐隐地感觉心痛，便不想再谈白雅琪的话题，问：“老陈怎么样？还没有消息？”

“老陈在报社有一个绰号，拼命三郎。”

“哦？”叶天问道，“什么意思？”

“说明老陈工作拼命啊，但又并不止于这个意思，老陈可以为了三件事情与人拼命，为了正义可以和人拼命，为了朋友能够两胁插刀，为了家人可以和人刀子见红，拼命三郎就是这三拼命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除了老陈，谁敢在大会上把市长拎起来痛打呢？”

何正恩回头看了叶天问一眼，说：“叶部长该知道这件事，乔健因为采访凤凰文化公司的事，得罪了老陈，吓得半年不敢在报社露面。”

“工作要讲策略，讲方法，哪能当鲁张飞呢？”叶天问淡淡地说。

“老陈还不完全是鲁张飞，应对社会方面他很有一套，所以才能挖出有深度的新闻来，有一次，为了弄清贩卖妇女儿童的幕后真相，他硬是在一个团伙中卧底三个月，最后协助公安一举抓获了这一团伙的所有成员，解救了六七十个被拐卖的妇女儿童。”

“他有一次和刘必胜、楼伟杰一起卧底贩毒集团，差一点丢了性命，拼命三郎的绰号就是这么得的吧？”刘利明问，转过身对叶天问说：“卫津三剑客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是拼着性命换来的，业界的人一提到三剑客，没有不竖大姆指的。”

叶天问一惊，心想陈洪涛这么久没有消息，是不是钻进邓南达的南凤集团某个公司当了卧底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但他掩饰着感情，以冷静的语气提醒道：“我们提倡高尚的专业精神，但更应当爱护生命，工作可以复制，生命只有一次。”

“不愧是领导，想得比我们深远。”何正恩夸了一句。

叶天问打趣道：“我原以为当记者的都能仗义执言者呢，没想到一个个也是马屁精。”

何正恩不好意思地笑了。刘利明说：“我们当记者的和当官的没有什么区别，职业就是马屁精，整天干的就是吹吹捧捧的事。”

何正恩笑道：“你们观念都老化了，和谐社会一切都有了新词，跟着明星屁股捧场的，叫粉丝；拍老板马屁的，叫忠诚；拍领导马屁的，叫发现和学习领导的优点。”

“嗯，说得好。”叶天问联想到自己的经验，很是赞同，“我们只有发现领导的优点，才能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穿过旅游高速，驶进了高坡苗寨的路口。一溜车停在路边，靖安县的书记县长和一帮基层干部在寒风中，围着圈站在车边等候，见到郝书记的车驶过来，干部们按照职位高低大小依次列队迎候。郝书记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书记和县长快步走上前，一边和郝书记握手，一边劝郝书记不要下车。郝书记坚持下了车，与基层干部一一握手见面。趁这当儿，书记县长们又朝后走来，与一同随行的秘书长、叶天问及后面的民政局长匆匆握手行见过面礼。待郝书记那边的礼节结束，书记县长不失时机的倒回去，一边为郝书记把着车门，一边说：“书记，有个情况需要汇报，走高坡苗寨的路结冰了，车子上不去，为安全起见，我们今天是不是到山下的苗寨为止？”

郝书记问：“能走上去吗？”

靖安县委书记许达文不敢说不能，爽朗地道：“当然能，当地老百姓山间小路走了几百年，何况是宽阔了几倍的公路呢？”

郝书记把大手一挥，说：“按既定的方案办，车子停在高坡乡，我们走路上山。”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郝书记预定的计划是在高坡乡最偏僻的猫鼻岭苗寨与老百姓提前过早年。猫鼻岭苗寨建在陡峭的山壁下面，楼房层层叠叠，几近与山崖垂立，远远望去，就像贴在山崖上一般，外地游客给猫鼻岭一个形象的称呼，“挂在悬崖上的村庄”。并有人把村庄的照片，及苗寨的民俗风情照挂在网上，受到外地游客的热烈吹捧，甚至有建筑学家把猫鼻岭苗寨称为：“高原村落建筑的典范。”卫津大学的专家们经过多方考证，认为猫鼻岭苗寨无论从建筑学、民俗学还是结构力学方面分析，都具有山村民居的范本意义。目前，省里有关部门正在准备材料，申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叶天问在市团委时，为希望工程捐助的事不止一次到过猫鼻岭。朗朗晴天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尚且时不时会产生心惊胆颤的感觉，在天寒地冻的天气进入猫鼻岭，可以说将冒着极大的风险。但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然书记钦定了方案，并指定他随行，只能硬着头皮向上撞。叶天问认为，郝书记比他年长十多岁，尚且不惧山高路远和风寒，他比书记有年龄和体力优势，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唯一担心的是晚上睡觉，叶天问这两天受了一点风寒，农村睡觉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万一被子薄加重受凉，新年就不好过了。

在停车坪下车时，离午饭时间还长，郝书记借机考察高坡苗寨的冬季旅游。冬季是民俗旅游的淡季，平时游人如织的高坡苗寨，此时格外冷清。临街的店面几乎都关门歇业。一路走下来，偶尔见一两个到高坡采访冬季民俗的专家和学者。郝书记吩咐许达文等，要加强对旅游市场的调研，着力于开发能够吸引游客冬季到苗寨旅游观光的项目。

郝书记又把叶天问叫到身边，说：“游客是需要引导的，天问，你们不仅要加大对高坡苗寨民族文化旅游项目的宣传，还要宣传推介一种新的旅游观念和模式，用崭新的旅游理念和旅游项目去引导游客。”

叶天问平时对文化旅游项目宣传的事思考很多，郝书记的话让他眼前一亮。他看过一篇文章，说出版社的水平高下差别很大，三流的出版社做图书，二流的出版社做作者，一流的出版社做观念。引申到文化旅游宣传推介来说，一流的宣传推介方式，应当是推介一种崭新的旅游理念，一旦这种旅游理念在游客心目中留下了印象，不仅他会亲自来体验，还会带动更多的人来观光旅游。

郝书记接着说：“我们民族文化旅游的优势是什么？就是不同的风俗，不同的文化，要是让游客观看，游客走马观光看皮毛，不会留下什么印象，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我们应当多开发一些让游客参与、体验的旅游新产品，比如让游客与当地村民同享节日的快乐，体验当地的民族礼俗文化，更进一步，要引导他们来苗寨当一个月的农民，我们把房子租给他，让他全家都住进来，春季犁田，秋季收割，等等。”

郝书记的话引得跟随者纷纷赞誉，都说郝书记是一个思想家。叶天问虽然十分赞同郝书记的想法，但是，想法与实际操作相距十万八千里。目前要落实郝书记的想法，农村的吊脚楼要变成旅游接待产品，不仅产品宣传上要费很大的功夫，市场能不能开拓出来，仍然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就基础设施来说，房子的改造在资金、时间上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许达文随即把高坡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叫过来，要他们接受郝书记的指示，着手安排这方面的工作。当地的两位党政领导立即向领导拍起了胸脯。叶天问稍微离郝书记远了几步，把位置让给了他们，在旁边以一种冷静的目光观察着市、县、乡三级书记的对话和表演。按照他对问题的一般规律分析，像这样指示和接受指示，一般就是书记发挥想象力，随心所欲地口头上说一说，下面为了表示尊敬，口头上热情地接受，并不会认真地往心里去，因而很难转化为具体的行动。再说，像高坡苗寨这样的民族文化旅游村寨，来考察和旅游观光的高官并不止于郝书记，有些还是专门分管旅游的国家级领导，和分管副省长等，这些领导对旅游作出了许许多多的指示，某些能够落实的指示，当然早已落实了，不能落实的指示，也就成了过眼云烟。因为领导的指示涉及到旅游景点的方方面面，如果真的落实起来，那要把整个景点翻一个个儿，早已把好端端的一座苗寨弄得面目全非了。

无论是上级还是下级，都是身在江湖中的精明人，大家对指示与接受指示这个问题都感同身受，所以大家重视的是现场感受，并不把问题真正往心里去。于是，发布指示一方，重的是思想表达的酣畅淋漓，接受者则要态度谦和、忠诚可嘉。如是则皆大欢喜。

考察快结束时，郝书记仰望着依山而建的苗寨吊脚楼，作了最后的指示，说：“吊脚楼都是木质建筑，要加强防火安全，让群众安安心心过一个快乐的春节。”

其时何正恩正站在叶天问一旁，侧过头悄声在他耳边笑言一句：“这是最有用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