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凡人可真是挖空心思煞费心机。可这城墙原本是前朝汉人建的,后来又被用来守护胡契人,而今再次回到汉人手中。
攻守转换,矛盾相攻。
“我想起古人说的一个寓言故事。”贺思慕沿着瓮城的台阶往上走,说道:“从前,在蜗牛左角和蜗牛右角上各有一个国家,就为了争这么点儿地方,相互征伐伏尸数万。”
段胥在前面引着她走,此刻回过头来看她,在黑暗的环境里表情不明:“这位古人是庄子罢。庄子有云,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贺思慕想这小将军记性倒是真好,有点像是传闻中小时候过目不忘的段胥。
他们走出黑暗的阶梯,登上瓮城的城墙,段胥的声音顿了顿,他慢慢道:“我们也是如此。人这一生,真是短暂渺小卑微得可怜,是吧。”
连说这种悲凉的话时,段胥都是笑着的,目中含光。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卑微,更别说可怜了。
“你怎么这么爱笑?”贺思慕忍不住说。
“我天生如此。”
贺思慕终于踏上了城墙,她环顾着一片惨烈的瓮城,城头上布满被烧得焦黑的战争痕迹,来来往往的士兵十分紧张,鲜血和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城头。
看来前几次他们击退敌军时,战况十分惨烈。而城外黑压压的大营不见尽头,二十万人就在这风雨飘摇的小城外虎视眈眈,如同一只匍匐的黑豹,只待时机到来便飞扑而上,将这座城开膛破肚。
这城里的人还浑然不觉,张罗着要过年呢。
贺思慕揉揉太阳穴:“人家说腹有惊雷而面若平湖者,可为上将军,原来说的就是你啊。”
段胥眉眼弯弯:“不胜荣幸。”
过不了多久胡契人就会进行下一波攻势,段胥如今便要想办法把他们再次拒之门外。
“我今日看着,觉得石灰粉很不错,正好燃烧的雨水是苍言经里的第二重降罚。最近可有东风配雨?”段胥倚着垛口,笑道。
显然他已经将《苍言经》用得出神入化了。
贺思慕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我又不是风师雨伯,难不成你想要什么天气就能造出什么天气来?最近这段时间天气晴朗干燥,并不会下雨。”
段胥摇摇头,叹道:“可惜。”
“你堂堂大将军,怎么尽想些歪门邪道?”
“兵者,诡道也。奇正相辅,方可得胜。他丹支二十万大军,我只五万,若真的正面对敌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段胥话音刚落,便听见城下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叫。
“段舜息,你这个缩头缩脑的小白脸,原是怕你丹支爷爷了,才躲在城里不出门吧。有本事你出城与我们一战啊!看爷爷不把你打得脑袋开花,哭爹喊娘!”
“来啊,出城一战啊!”
这声音粗犷张狂,把嘲笑的意味挥洒得淋漓尽致,城下敌营中配合着发出阵阵嘲笑声,又有数声叫骂声飞上城头,吵成一片。
段胥也不往下看,对贺思慕轻松地解释道:“喊了有些日子了。”
“他们侮辱你,想激你出城迎战。”
“他们是在侮辱我吗?他们说我是小白脸,这不是另一个角度夸我英俊吗?”段胥抚着自己的心口,笑道:“我心领了。”
贺思慕沉默一瞬,拍手道:“将军大人真是心胸开阔,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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