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高了手里的塑料袋,偏过头笑起来,露出小小的梨涡:“喊上小延一起,我们去放烟花吧!”
他笑得非常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以至于夏仪愣了愣,才回答:“好啊。”
聂清舟、夏仪和夏延就穿得严严实实的,在除夕夜挂满红灯笼的街道上走着。聂清舟带头找到了楼与楼之间一片空旷的地方,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白茫茫的一片。
夏仪和夏延也从店里拿了一些烟花出来,他们可谓是弹药充足,三个人商量着在雪地里摆了个2012的造型。
聂清舟把打火机递给夏延:“你来点火吧!”
夏延拿着打火机,愣了愣:“我点?”
因为腿脚不方便的原因,烟花爆竹这种东西,以前都是大人或者夏仪去点的。
这次夏仪也想拿过夏延手里的打火机,聂清舟制止了她:“这种烟花烧起来很慢的,小延没问题。要是他摔了,我去就把他扛回来。”
于是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夏延,他十分郑重地拿着打火机,颇为紧张地挨个点燃引线,仿佛在做化学实验一样认真。点到最后一支的时候,第一支正好开始往天上蹿烟花,吓得夏延往夏仪聂清舟这边蹦了两下,刹不住车被夏仪一把捞住。
他趴在夏仪的臂弯里,手扶着夏仪的肩膀,第一次和夏仪有这样类似于拥抱的接触。夏延愣住了,夏仪也有点不知所措。
聂清舟非常自然地拉起夏延让他站好,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音里指着天空对这姐弟俩说:“快看啊!”
于是夏仪和夏延都抬起头望向了天空,天空上此起彼伏的烟花完全看不出地面上摆的“2012”的影子,只是层层叠叠地绚烂着,一簇簇火焰冲到天空里,然后散作漫天的各式花样的光亮,五颜六色交相辉映。仿佛春夏秋冬的花都赶着要在这几秒间,在这深黑的夜幕上开个遍。
不只他们在放烟花,事实上整个夜空都被各路人马放烟花所占据了。聂清舟想,他多少年没有看到过这样布满天空的烟花了。
他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很宽阔。但在这种时候,他却觉得这个世界也很小,小到一个小小县城的烟花、鞭炮和欢声笑语就可以填满。
他转过头去,夏仪和夏延也抬头看着烟花。夏仪的眼睛映着烟火,闪着缤纷的色彩,像是黑欧珀一般,她戴着她灰色的毛绒护耳,像是一只安静又美丽的猫。
她身上很不怕冷,但耳朵似乎很怕冷,艺术家的耳朵总是敏感的嘛。
聂清舟这么想着,他偷偷把手伸向身后的花坛,握了一个雪团出来。然后他默默地远离夏仪和夏延两步,然后大声喊道:“夏仪!”
夏仪回过头来,被迎面一个雪团砸中了肩膀,她愣愣地看着聂清舟,脸上还沾着雪球破裂溅到的残雪。
夏延先反应过来,他迅速从地上捞了一把雪,拍实了就往聂清舟身上丢:“你打我姐!”
聂清舟灵活地躲过,笑嘻嘻地说:“哈哈哈没打到……”
话音刚落,他的头上就炸开了一团雪。聂清舟望向仍然保持着抛掷动作的夏仪,束起拇指:“还是你狠。”
烟花落了,这片空雪地就成了战场。这三个人在一小片地方上绕圈跑,你来我往地砸着雪球,聂清舟对夏延也毫不客气,夏延自然也是。不过本来是夏延和夏仪一起对阵聂清舟的,也不知是哪个雪球飞错了地方,很快就变成了三人各自为营的混战。
他们一边扔一边躲,雪球嗖嗖地飞出去,再噗噗地炸开来。三个人身上脸上都是雪,脸冻得红扑扑的,看起来狼狈极了,但是谁都不说停,谁也不认输。
聂清舟笑得停不下来,露出洁白的齿列,夏延也笑了,他一瘸一拐地到处扔着雪球,眉毛都白了。最后夏仪也笑了,她微微弯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盛着显而易见的快乐。
烟花偶尔把这雪地照亮,然后又暗下去,他们在这明明灭灭中,在雪地上留下无数脚印和花纹。
待战事终了,夏延气喘吁吁地仰面躺倒在雪地上,聂清舟和夏仪走到他身边,一个人拉他一个胳膊。
“怎么啦,小少爷这就不行啦!”
聂清舟调笑道。
夏延任由这两个人拉着他,自己一点儿力气也不使,也不肯站起来。他看着天空上不知是谁家放的璀璨烟火,突然说道:“不是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吗?”
聂清舟想,哦对,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古老得掉渣的预言了。他高中时还兴奋地期待了一下会不会发生什么,结果除了考试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延笑了笑,他看着天空说:“突然觉得,世界末日也没关系了。”
在地上摆2012的图案时他想着,如果明年真有末日,那这该死的世界毁灭就毁灭吧,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个预言和他失去了关系。他不期待,也不畏惧,这个结论好像没有变,但又完全不同。
聂清舟一使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破坏气氛地说道:“担心什么世界末日啊,先担心你这件羽绒服还能不能穿了吧。”
他替夏延拍掉身上的雪,称赞道:“你战斗力还挺强啊,下次打雪仗一定找你。”
夏仪扶着夏延的胳膊,她看着他冻红的手,沉默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护耳摘下来,放在夏延手里。
“帮我拿一下。”她这么说道。
夏延握着那温暖的护耳,怔了怔。
聂清舟笑起来,在夏仪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时,他低头对夏延轻声说:“你姐姐怕你手冷呢。”
夏延有点口是心非地说:“不用她这么好心,她装什么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