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案子破了,他或许就能回到雍州府衙了,又岂能不忙碌起来?
这一瞬间,李秘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到底是回到了家中,老爹不知道去哪里喝酒赌钱了,锅灶都是冷的。
思来想去,李秘还是决定去武三娘的铺子看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横竖是要跟武三娘摊牌,不能耽误人家,更不能耽误自己。
铺子里很忙,平素里衣衫讲究的武三娘,此时穿着一身旧衣,与工人一道扛着布料。
那些劣质的布卷刚刚染过,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空气中弥散着粉尘,武三娘吃力地背扛着大卷布料,活像工地上的搬运工。
李秘突然想起一句俏皮话,你们都只看到贼喝汤,却没看到贼挨打,旁人只看到她的阔气,觉得她浪荡,又哪里见过她的苦楚?
“三娘,我来!”
李秘抬起了布卷的尾部,想要将整个布卷接过来,却低估了布卷的重量,一个踉跄,武三娘想拉住他,但失去了平衡,两个人摔在了布卷上。
“二郎你回来了!”
武三娘下意识拍打身上的粉尘,似乎为自己的狼狈样子感到羞耻。
“你已经当上坊正了,知县又看重你,往后前途无量,哪里要你来做这下贱活儿!”
“来来来,快进屋坐,吃个茶!”
武三娘不由分说,将李秘推到了铺子后院里。
李秘本想跟武三娘说清楚,要解除这门亲事,毕竟只是摆了宴,也没婚书,只要把钱还给她,再加上自己已经是坊正,总不能强留他李秘。
可武三娘褪去了艳俗的妆容之后,便是个高大丰腴的大姐姐,笑起来温柔讨喜,哪里还有半点泼妇样子。
实话实说,李秘见得她这模样,可比尹若兰甚至宋芝芝都要合眼。
“三娘,你也过来坐。”
武三娘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坐在了一旁。
“案子破了?刚才街坊都在传,说是县衙那边敲锣打鼓,张贴公告,淫贼已经死了,二郎可有功劳?”
李秘苦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武三娘也不笑了。
“二郎有心事?”
也不知为何,李秘仿佛回到了现世,总觉得武三娘突然变成了知心姐姐一样。
“三娘,案子算是破了,但我总觉得有些疑点没捋清楚,可大家都觉得尘埃落定了,我……是不是我想多了?”
武三娘微微一愕,而后认真想了想。
“二郎,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也不懂,但我觉得二郎是个干净的男儿,二郎的想法,总归是对的,若二郎觉得有问题,那就必然有问题!”
李秘本以为武三娘是个生意人,本该最圆滑世故才对,可她却劝李秘坚持己见,这让李秘感到惊诧,内心更是感动不已。
“如果因为犯疑而得罪了别人呢?或许连坊正都会丢掉的……”
武三娘嘿嘿一笑:“丢掉了更好,我还怕你用坊正的身份来压我,不要我这个又蠢又丑的老女人呢!”
李秘心头莫名一酸,眼眶有些发热,生怕武三娘看见,赶忙起身,扭头就往外走。
“好!那我就再去查!”
到了门口,没忍住,李秘扭头朝武三娘露出初夏阳光一般的笑容来。
“谢谢三娘啦!”
看着李秘离开的背影,武三娘也眼眶湿润,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