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才睿想不明白,为什么蔡舒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从小过目不忘,学习成绩拔尖,又很会来事,在和人打交道这方面远远比她优秀。
两个人年纪只差几个月,在同一个年级段读书,后来更是考进同一所大学,在亲戚之间,他的风评比她要更好,同样是读书好的孩子,他嘴甜,见到亲朋好友都会主动打招呼,而她只会低头做研究。
这样一个成绩好,能力强的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呢?
究竟是,他已经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获得了太多东西,以至于他这次放松了警惕踢到铁板,还是因为,在被外界冠以“才子”“天才”之名后,自视甚高,对这种比赛的获得者不屑一顾才做出这种窃取他人成果的无耻举动呢?
她看了一眼程叙,又很快移开视线,她不敢再看他。
假如是她的作品被人拿走,她日日夜夜倾注心血的、像她孩子一样的成果冠上了别人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蔡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道门的,他多么想门前门后是两个世界,他走出门里的那个世界,刚刚发生的一切就一笔勾销。
日暮时分,天边的白云染上温柔的霞色,校园里永远充斥着青春的打闹声。
自行车铃铃响,电动车风驰电掣,同伴间呼朋引伴,食堂的饭菜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进来的小狗惬意地沿着林荫道散步。
所有景象变成黑白色,声音钻不进他的耳朵,他仿佛在看一部黑白默片,这个世界属于许多人,却不属于他。
“蔡舒。”龚才睿眼含担忧地看着他。
蔡舒像个卡顿的机器人,缓缓地转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不像话。
他用了点力气,才让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姐。”
蔡舒很早就不这么叫龚才睿了,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长大后对这个称呼难以启齿,也许是因为其他一些隐秘的心思。
总之,他再也没有叫过龚才睿一声“姐”,自从十五岁那年之后。
“这件事,屠书记肯定会给你一个严重处分,不至于退学,但你大概没办法出国了。”
岂止出国,以后他的履历上,永远都会粘着这个处分,不论是研究所、企业、或者他想去深造的名校,都会看到这个污点。
蔡舒直愣愣的,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刚刚他在办公室里的表演多么生动,现在就多么木讷。
龚才睿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她心里还憋着对他的怒气和失望,但现在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她没办法就这样说出那些指责他的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亲近的亲人,他虽然会有时候骂她书呆子,只会死读书,但有人嘲笑她的时候,他永远在第一时间风风火火赶过去维护她。
刚上高一的时候,有人想抄她的作业被她拒绝,直接嚣张地当着她的面撕碎了她的作业本,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当时在隔壁班的蔡舒听到消息后,走进他们班,把那个人的作业本撕了塞进对方嘴里,还冷笑道:“既然脑子不好作业都写不出来,就干脆多吃几本作业补一补。”
最后,蔡舒以他的口才,以及过往在老师面前的优秀形象,成功把这件事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蔡舒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处心积虑往上爬没有错,可他错就错在,太过不择手段,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还在苦主面前演得出神入化,他恶劣的行为,已经让她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蔡舒不需要龚才睿安慰他,她的话语苍白到比不上站在旁边那棵大树上成天喊叫的那只鸟。
作为一个失败者,他现在大概应该痛哭流涕,应该精神崩溃,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来无比平静。
“你先回去吧。”蔡舒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