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王松年恐惧的这幅表情却愉悦到了王森年。
王森年咧嘴一笑,喷出一股酒气。他转头过来收敛神情,露出一副发愁的表情问道:“伯雄啊,若是……家中双亲不幸亡故,一干后事不得不落在承嗣嫡子身上,那么,我不大清楚,这种时候的庶母该怎么对待啊?”
“这个。”郑伯雄思索了一下,回答,“虽说有男女大防,但家中无主母的话,庶母也只能由承嗣嫡子来做主处理了。或是发卖,或是放出去自行嫁娶,年纪若是大了,也可以留在后宅继续养下去,等妻子过门交由妻子继续处置——左右不过一年几两银子罢了。”
“嗯嗯。”王森年听得认真点头,用眼角瞥了庶弟一眼,恶意的拖长了腔询问,“也就是说,不管是把人留下还是卖出,都是我的权利了?”
“这是当然的啊。”其他人纷纷应声。
“那要是……这个庶母有个能耐的儿子,私自去考了官,还考上了,马上要被放去外地做知县。”王森年笑容一收,语气幽冷的又问,“他请求我,将他姨娘放出去由他奉养,我该不该答应呢?”
狐朋狗友们等的就是这一刻,齐齐起哄着:“奉养什么?连他都还没脱离家族,哪有这样的道理?”“瞒着你这个下任家主去私自进考,完全没把王兄你放在眼里啊!这要是不惩戒,庶子还不得要翻天了!”“王兄你就不该答应他!”
王松年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抬起头,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再也无法忍受了,爆发怒道:“王森年!!往日我敬你是嫡兄,那些打压算计和污蔑全都忍了,不准我上进,因为会越过你。不准我做别的生计,因为会丢家族的脸面。一直苛待我,这些我都可以继续忍受,因为我只是庶子!但你不能因为看不惯我,故意去磋磨我姨娘!”
王森年对此歪过头,流露出一个不屑地表情。
“……平日你不管我的事,难道我考科举还需要特意向你告知?一旦告知了,我还能去考科举?”王松年不管不顾的还在暴怒大嚷道,状若疯癫,宣泄着他积攒多年的怨恨愤懑,“实话告诉你,我发奋想要考取科举,就是因为这是我们母子俩唯一的出路,只有这样才能救下我姨娘!”
他指着王森年的鼻子,很不客气的说:“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分辨个清楚,豁出去名声不要,我这次也要带走姨娘!我考官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让她被迁怒磋磨死的!”
“你敢?!”王森年勃然大怒,难以置信的瞪着庶弟,以为他疯了,“你还用手指指我?谁给你的胆子,翻了天了!!”
当着一大堂陌生人的面,王森年可以肆意侮辱庶弟取乐,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轮到他被羞辱,他就气的浑身颤抖,宛如受了奇耻大辱,瞬间破防了:“你是什么东西?!你想带走就带走?”
他反过来用手指头虚空狠狠点着王松年,口不择言的放狠话:“告诉你,我才是王家的下任当家人,我不准许带走的东西,一个活物都没法从王家运出来!你想要奉养你姨娘是吗?我不准!她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王家!”
王松年忍无可忍就不再忍了,话语淬了冰似的,冷着脸针锋相对顶回去:“父母不在,按照律法,我们本该分家了。再是当家人,我姨娘也没有再跟着嫡系小辈过的道理!你不要名声,我姨娘还要名声呢!”
这话一出,大堂里窃窃私语了起来。
“……”现在轮到王森年的脸色难看得涨红了。
常人遇到这种掰扯不清的话题上,被顶得骑虎难下没话可说了,怎么说也要暂时服输了。王森年却是从小娇惯大的,飞扬跋扈,从没在这种他瞧不上的人手里吃亏。他的霸王脾气横了上来,阴冷的盯着庶弟半晌,突然一笑:
“你能舍弃你那点名声要带走姨娘,我为什么就不能舍点名声把人留下?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除非我,我妻子,我将来的儿子,全家都不在了!不然你就别想把人领走!她区区一个婢子,能留下来侍奉我们是她的荣幸!你再横一个试试?!没了名声,你那官做起来也该不稳当了吧?”
成了!
听到这一段又快又急的对话,陈秉江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王松年干得漂亮!